南投的江湖──立委補選側面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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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投二次敗選的蔡培慧以1925票差距擊敗從政三十年攻無不克的前縣長林明溱，不但為賴清德主席搶下就任後的首勝，更為民進黨拿下暌違十七年的區域立委席次，振奮了民進黨九合一敗選的低迷士氣，更是大大鼓舞長年抬不起頭的綠營支持者。

南投這一戰水很深

這一戰，不僅僅是決定了蔡培慧在南投從政的關鍵，也不僅僅是賴清德主席的首戰告捷之作。對綠營來說，如何把握這次賴主席親自做「桶箍」的良機，就整體而言，重新整隊修補內部裂孔，讓總統選舉加值南投縣民進黨候選人。補選，是一次非常態的選舉行為，在民進黨聲勢萎靡、南投選民結構弱勢的當下，南投的民進黨政治工作者，只能趁勝追擊，沒有沉溺於歡慶的餘裕了。

民進黨中央地方團結戰線，成功拿下南投立委補選主席，賴清德穩定黨內地位、定於一尊已是事實。然而，緊接而來的2024年立委選戰，不可諱言，國民黨在南投支持度仍堅不可摧，而這次林明溱大意失荊州，意味著，第一、許淑華借此一舉殲滅林家勢力；第二、許淑華接收濁水溪勢力成為南投霸主；第三、陳舊的國民黨要仰仗年輕發言人做為收編年輕人的能力恐不被買單。

民進黨派擅長社群及輿情攻防的副秘書長黃建嘉進駐，主軸明確、節奏明快、不卑不亢的態度讓許多人跌破眼鏡，讚「蔡培慧這次打選戰的社運攻擊力回來了！」，也稱讚「這次選戰的主軸明確，不像以往大選時的戰場紛開、戰線紊亂。」可以看到，這場選舉一開始就設定林明溱為兒子的「豪宅、黑官、卡位」出征，人設確定了，選戰過程就更讓人民看到，林明溱從政三十年，自恃「南投王」，用選舉補助款買房、用政治獻金發薪資給三等親內的兒子林儒彬等不符法規精神的話無不夸夸言。

林家父子授人予柄

而林儒彬為直系親屬卻大辣辣地在縣府公版名片印上「縣長特助」、「林明溱的兒子」，不但有專屬辦公空間還有公務車位，此舉讓林明溱用再多「無給職」、「服務」說詞都沒無法掩蓋縣府通林府的事實。更令人髮指的是，林明溱一再為兒子的黑官開脫，林儒彬50歲卻還被老父親牽在身邊吃香喝辣，坐領高薪住豪宅，就連民主政治的初選結果都可一夕翻盤，由老父親出駕護子、代子出征。

更遑論其豪宅變更地目、出訪中國次數頻繁、縣府網站出國考察報告不願公開等事，林明溱回應爭議的各種荒腔走板言論，諸如「兩千三百萬的房子只是平價住宅」、「買豪宅的其中750萬是選舉補助款」、「竹山的垃圾你們自己去處理」更是令人咋舌，從這裡開始，長年被迫要離鄉背井的南投旅外遊子、被迫親子分離的南投老邁鄉親產生的「相對剝奪感」大家突然發現，每天出現在喜喪場合噓寒問暖的、常常在登山步道或校園操場旁掃落葉的林明溱，與真實世界裡的豪奢傲慢判若兩人。

當林明溱的民調快速被蔡培慧追上時，林明溱與許淑華、游顥、宋懷琳等人的齟齬造成內部分裂的影響也不得不使其低頭。既有的競選團隊在2月18日黨主席朱立倫到受天宮輔選，有了重大變化。當天，林明溱率林儒彬在玄天上帝前立誓宣布父子不再參選2024立委，隨即，林明溱發言人團隊從南投既有人力換成國民黨副發言人及文傳會副主委，代表林明溱選戰由黨中央接管。

從許淑華個人臉書發現，原本按兵不動的許淑華，在這一天之後，發文提到林明溱的頻率變得頻繁，同時也開始安排鄉鎮市長動員村里長輔選。

竹山失策，註定林明溱船隻擱淺

另一方面，林明溱去年底突襲竹山鎮，打算在竹山設置綠能永續中心處置縣內垃圾遭當地強烈反對而中止，為此縣府又宣布停收竹山垃圾，並流出林明溱與許淑華在私底下訕笑竹山鎮民的錄影畫面，鎮長陳東睦首度發公開信捍衛竹山鎮，也為他贏得七成選票支持。2月23日，陳東睦再發一封公開信支持蔡培慧，這讓林明溱陣營急得不得不親向游顥低頭，27日竹山造勢時再度表達不再參選，並全力支持游顥角逐2024，是對違逆民調結果造成黨內年輕世代不滿的縫補，此舉更是向游顥、何勝豐、許淑華在竹山勢力的輸誠。從游顥臉書可發現，原本只寥寥出現三篇提到林明溱的發文，到了28日之後才有了積極的催票，算是對林明溱的善意回應。

值得注意的是，27日之前，每一次林明溱的政見記者會都帶著林儒彬出席，顯然尚不在意公然幫林儒彬卡位、讓林儒彬接棒的企圖，竹山造勢後，林儒彬已完全不再出現選舉活動，林明溱勢力至此已完全斷根。而許淑華則是在那之後，更進一步安排趙少康在二二八連假期間安排密集座談固樁中興新村及南投市大本營，並且積極拜會前南投市長、現任議員宋懷琳，讓長期不對盤的宋、林兩人能為大局泯一時恩仇，原本避不輔選的宋懷琳在3月1日及3日選前之夜勉為站台。

南投許淑華成了霸主

選戰結束，端倪各投票所開票情況，許淑華的根基地福興里竟然被蔡翻轉，南投市小輸1616票，竹山大贏2564票，在在顯示許淑華等勢力並未有顯著使力。立委補選落幕，這局表面看來是國民黨敗選，實際上卻是南投政治勢力的洗牌與定位，許淑華儼然成為發號濁水溪施令，正式成為南投霸主。

最後，必須來看2月18日由黨中央主導選戰的策略，首先，用了兩位極年輕的發言人當攻擊手，要攻擊對手最困難的是無痛處可打，蔡培慧的學識、身家、操守幾無可被詬病之處，因此，他們決定延續去年讓民進黨慘敗的烏賊戰術，並且企圖讓戰線升高到中央層級。這樣的策略也被蔡培慧選戰操盤手黃建嘉識破，不聞之起舞的結果，國民黨用更激烈的手段大灑布條、宣傳車恐嚇、派徐巧芯、鄭麗文等人四處謾罵，很顯然的，整個國民黨輔選團以台北思維操盤南投的策略完全錯誤，南投人素來純樸善良，去年抹黑栽贓莫須有的罪名給蔡培慧，激情過後已經有了變化，今年故伎重施，時空背景完全不同，卻還在講缺疫苗、一例一休，只讓民眾感受國民黨的僵化與厭倦。

再者，就是輔選站台的選人失策。林明溱素來視南投民眾為無知，這樣的傲慢使得每一次的解釋都在提供蔡陣營子彈，每一次的解釋都使得自己舊傷不癒、新創又來。更失策的是，明明知道自己深陷父傳子的封建世襲、豪宅土地爭議，卻找來有相似爭議的連勝文、顏寬恒來站台，這真的是「請鬼挈藥單」，讓人不禁懷疑，是國民黨輔選團隊活在天龍雲端、抑或是從上到下要把林家勢力一舉扳倒的計謀？

國民黨的新世代但知抹黑、謾罵

尤其，國民黨企圖以年輕的面孔取代老氣沉沉的林明溱及其家族陳痾形象，表現出來的卻還是一貫的抹黑、恫嚇跟攻擊，絲毫不見新世代的正向希望與活力；反觀民進黨本次的生力軍「國務青」，完全放手給年輕人組隊，包括走街發文宣、路口宣講、安排各地輔選民代加入等行程規劃，黨部並沒有安排制式教育訓練，全然的給予自由，用年輕人的理解去推銷他們心目中的理想人選。而這樣的方式，讓高齡人口眾多的南投，注入一股清新的活力，許多年長者發現原本寧靜的鄉鎮出現年輕人，不是只來宣傳拉票，而是尋常的問候聊天，如果說，民進黨這次大團結造就了成功翻轉南投，這群二十多歲到生力軍絕對功不可沒。

3月4日這場選舉，是偏遠的內陸地南投，第一次成為全國矚目的焦點，這是偶然，南投的民進黨從政者及支持者切不能沾沾自喜。補選是偶然，「補」原有「加進來」的意思，修補、補救，帶有「療癒」、「急救」的積極意義，須以更強烈、更耗資、更緊湊的行動刺激出能量。

此一非尋常的變態過程，任何的分析都不能對此避而不提，並且，不能把此變態視為未來尋求成功的模板。蔡培慧立委補選這個模板，是特製的、是客製的。蔡培慧必須在這短短十個月內，加速強化他過度薄弱的地方組織、建立一支屬於自己的軍隊？要如何把握良機修補她和地方系統缺乏良好溝通的關係？要如何在短短十個月內，回應選民信任她能解決垃圾問題、改善醫療及交通的階段性成績？要如何說服自己「接地氣」落實南投民情習慣的紅白帖文化？

作者為政治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