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世界不再是平的:後全球化時代的供應鏈重組與地緣政治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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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金融

資本短缺的黑暗時代即將回來。

再加上各種帶來不安全感和不穩定感的問題,

你可以預期世界許多國家的人將試圖把他們的錢—在許多例子裡,

包括他們自己—轉移到更有希望、更安全的地方。

3.1│貨幣:探索人跡罕至之境

在寫作本篇的二○二二年初,世界所有國家都已經歷過後冷戰時代的多次金融危機和市場崩潰。如果你認為這預示了深刻的結構性問題,你想對了。如果你認為一切都將無法持續下去,你又對了!如果你無法想像為什麼中國人能發展如此快,你再一次想對了方向。而如果你擔心美元的崩解⋯⋯你想的還不夠大。

這些折磨人的問題是現代金融的故事。

即使是我們認為已經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也很難令人滿意。你胸口的那團鬱結是不是我們的金融理論只不過是一路瞎編而來的?傾聽你的感覺,它完全正確。金融的規則不是在美國領導的秩序之初大幅改變的,而是在之前的許多年。在二○二○年代,它們將再度改變成我們從未見過的東西。

這需要一點倒敘。

同樣的,讓我們從頭開始。

貨幣的漫長來路

在美元或英鎊、甚至埃及金幣之前的世界並沒有真正的交易媒介。當進行貿易時,你必須期待你的交易夥伴想要你剩餘的東西,而你也想要對方剩餘的東西。但即使你們的期待能匹配,還有價值這個棘手的問題。一大塊香柏木價值多少?你的貨物是否值一籃銅礦砂或兩籃?今年的價值是不是和去年一樣?我能不能用一捲紙草引起你的興趣?以物易物「市場」的行情經常變動,你必須來到市場並展示你的產品才知道行情的方向。

如果是古代世界各民族間隔絕的情況,那不只是一個大問題。

埃及的沙漠緩衝區是古代最好的自然屏障。埃及人的主要貿易路線是上溯尼羅河谷進入蘇丹(即努比亞〔Nubia〕),人口密集的埃及南方的尼羅河水流湍急(不適合航行)且有許多峽谷(河流斷續)。貿易商必須經過空曠的沙漠⋯⋯在一個駱駝馴化前的時代。這一切雖然保障了埃及人的安全,卻也表示他們沒有很多東西可以購買。

我們對古代印度河文明所知的事和我們對我們最早的祖先一樣少,但我們知道的事並不是那麼風光。最合理的猜測是一場地震或洪水(或兩者一起)一度把印度河的河道往東南移動幾十英里,使洪氾區許多強大且獨立的城邦突然地勢變高和變乾燥。許多人感染肺癆更是雪上加霜。不管印度河文明早期的居民是如何死的,但他們生前是黑暗中的亮光。他們的西方即今日的巴基斯坦和伊朗的俾路支(Baluchistan),是比撒哈拉還乾燥的沙漠,而毗鄰的恆河流域或興都庫什山脈的山麓,則是較晚從狩獵/採集經濟崛起的民族。印度河流域可能不像尼羅河那樣隔絕,但在當時人們的感覺可能不是如此。

這讓美索不達米亞人變成了中間人。

與尼羅河和印度河流域不同,美索不達米亞流域需要貿易,因為它只生產食物。木材、大理石和金屬都必須進口。幸運的是美索不達米亞不只有三大初始文明中的兩個支托,它也被從它衍生的子文明環繞:安那托利亞(今日的土耳其)、札格羅斯山脈(Zagros Mountains;今日的伊朗)、黎凡特(Levant;今日的以色列、黎巴嫩、敘利亞和約旦),以及波斯灣的沿海社會。美索不達米亞是這一切的中心。而由於美索不達米亞人從未建立像印度河城市那種大型都市基礎設施,或埃及人†那種無所不在的虛榮計畫,所以他們可以生產愈來愈多可以用來貿易的大麥剩餘。

大麥?大麥是交易貨幣超過兩千年。為什麼?

簡單。地點很重要,不管對什麼事來說。

初始三大文明的早期灌溉系統都是洪水促成的。工人把季節性的春季洪水引到田地以淹沒一切。由於三大文明都位於低海拔、低緯度的沙漠河流谷地,蒸發效應讓滲入土壤的山區徑流所含的微量鹽分逐漸濃縮,長年下來升高了土壤的鹽分。大麥比其他植物更能耐受這種鹽分‡,使它變成三大文明各處備受歡迎的作物。

好,現在我們有了衡量價值的基準,問題就變成運輸了。一夸脫大麥的重量約為一磅。體積和重量的問題限制了運輸,尤其是如果你的計畫是搬運幾噸東西穿過沙漠。由於美索不達米亞人迫切需要貿易,他們必須解決這個大麥的難題。

在西元前二千年的解決辦法是謝克爾(shekel)。三個百分之一謝克爾可以交換一夸脫大麥。一謝克爾等於十一克白銀。長期下來謝克爾變成我們現代貨幣概念的同義詞。一謝克爾可以支付一名工人一個月的勞動。二十謝克爾可以讓你買一名奴隸。到西元前一千七百年,漢摩拉比法典規定如果有人傷害你,你可以選擇以謝克爾的形式來賠償或是以眼還眼。砰!金融誕生了!

有了大家都同意的交易媒介後,勞動分工突飛猛進。一個向來以種田為生的農民改行做其他工作的風險降低了。做其他工作的收入能以已知的費率交換大麥。畢竟,謝克爾真的能用來交換食物。

這個突破實在很方便,謝克爾的使用很快擴散開來。幾千年前的可靠資料很難得,但美索不達米亞的一切如此重要,連埃及人和印度河文明的人在從事罕見的跨區域貿易時,都採用美索不達米亞的謝克爾標準。

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才停止,不只是貨幣,文明也是。

初始的三大文明可以回溯到西元前四千年或三千年,但它們只是故事的開始。毗鄰初始三大文明的部落學會一些文明貿易的技巧後,也建立起自己的摹仿文明。美索不達米亞給了波斯人和西台人(Hittites)靈感。埃及的擴張鼓勵了努比亞和腓尼基的興起。印度河文明孕育了雅利安分支*。它們都沒有持續長久,因為它們都沒有最重要的沙漠屏障可以保護它們。侵略者可以長驅直入。對新手來說降雨比灌溉重要,所以歉收經常發生,而歉收往往意味所有人餓死。或者至少餓死或逃走太多人以至於無法積累任何文明進步。

從約西元前一千六百年到西元前八百年特別是一段文明混亂的時代,不只是因為這些繁衍的文明崛起又衰亡、又崛起和衰亡,而且有時候整個區域的所有繁衍文明一起滅亡。中國經歷過真正史詩級的崩解。在這段期間的兩次大規模文明衰亡嚴重到美索不達米亞文明和印度河文明一起崩潰,印度河文明從此未再復興。即使是永恆的埃及也一度搖搖欲墜。考古學稱該期間發生的一段歷史為青銅時代晚期崩潰(Late Bronze Age Collapse),即基督徒、猶太人和穆斯林熟知的出埃及記(Exodus)時代。

到了大約西元前七世紀,三件事發生了變化—對文明和對金融來說。

第一,當一個文明崩潰時,很少會像印度河文明那樣所有人、產品和思想都從地球上消失。人變成倖存者。倖存者變成離散的移民。離散的移民融入並形成新社群。那不只是人的融入,思想、產品和技術也一起融入。人需要交易的媒介以潤滑增加的變化。貨幣因而應運而生。

第二,崩潰後的融合自然會因為各方離散移民的技能混合,和渴望重新復興崩潰的文化而帶來技術的蓬勃發展*。更多技術進步、更大的產品差異,和更外向的心智結合在一起,不但賦予我們更多能力、穩定性和人口,也對從青銅時代進步到鐵器時代做出貢獻。這個技術加速向前的部分結果是大量的新農業工具和技術,並以古典希臘的興起和它最重要的水車發明達到高峰。人類的文明的前途仍有許多崎嶇和險阻—像是羅馬帝國滅亡、黑暗時代、抖臀舞、二○二○年美國總統辯論等挫敗和可怕的事—但這個崩潰後的大融合把技術限制大舉向前推,讓人類永遠不再遭遇大規模的崩潰事件。而如果文明崩潰的野狼不在門口,你就比較願意接受以硬幣而非大麥作為支付工具。

第三,隨著穩定性和經濟活力持續增加,貿易商對他們想貿易的城市、國家或帝國更有信心,或對交易完成返回時自己的城市、國家或帝國仍然健在更有信心。人類史上首度對發展一種比大麥還理想的貨幣有一套地緣政治性的解釋。

我們同時在許多地方發展出金屬硬幣以作為交易方法:在中國、在印度、在東地中海。後來發生的事大家都已經知道。產品的剩餘或缺乏不再需要以物易物來解決,拜金屬硬幣所賜,我們隨時可以知道貿易產品的價值。氣候、季節、文化和產品的稀缺與過剩,不再是阻礙經濟活動的因素,反而能助長經濟活動。

建立信任

但從歷史觀點看,人們有很長一段時間未能嚴肅看待貨幣。一般來說它只在很特定的地區有價值,並由特定的政府管理。一旦離開那個地區,外國錢幣只能拿來當成低品質的紙鎮。

有兩個方法解決這個問題。第一個是用人們想要的東西當作你的錢幣。黃金、白銀、金銀合金、銅都是不錯的選擇,但一個文化視為有價值的東西都可以用。歷來各時代的選擇包括大麥、鐵塊、可可豆、海豚牙齒、馬鈴薯搗碎器、鬱金香、帕馬森乳酪,以及我最愛的海狸皮。

這種制度有一個絕對不小的缺點。一個窮人可能做幾年的工能賺到幾枚銀幣,但一個富人可能擁有成噸的銀幣。攜帶三百磅銀幣並不實際,更不用說那會讓你變成強盜的目標。

這帶我們來到第二個選擇:讓你擁有的公開流通貨幣可以交換有價值的東西。同樣的,有高價值的金屬是理想的選擇;你只是把實際的金屬存放在政府的地窖,而不實際持有錢幣本身的價值。四川盆地—今日中國城市成都和重慶所在的地方—附近的富裕商人在十七世紀創立一套像這樣的系統,使用一種可以用來兌換白銀的期票。

那就是基本的架構。看到問題了嗎?你必須能說服人們相信你真的有有價值的東西存在某個地方,而且它可以應需要而兌換。

管理不良、不當、不明智的國家引發的金融崩潰多如天上的星星。在不成功的系統裡,政府往往發現自己支出的需要大於收入的能力。這時候的誘惑是發行更多貨幣而不同時取得擔保它的資產。技術用語叫做「貶值」(debasement)。這麼做可以支撐一陣子⋯⋯直到人們停止相信政府說的話。

一旦消息傳出你對政府金窖裡有多少黃金(或帕馬森乳酪)說謊,人民就會開始停止接受官方貨幣的支付,或者在只有官方貨幣流通時拒絕提供服務。畢竟貨幣最重要的是信任。缺少信任就是俄羅斯人長期以來喜歡用他們的盧布換取德國馬克、英鎊或美元,然後把這較有信用的貨幣塞在家具裡的原因。

一旦信任受到傷害,你流通的貨幣量將因為人們拋棄它而大增。然後你貨幣的相對價格將因為供給過剩而重挫。在這時候,連很重要的人物也會失去人們的信任。魁北克人曾經用遊戲紙牌支付他們的士兵*。日本帝國因為戰時金屬短缺而發行紙幣。

民眾會改用替代的東西,不管是較可靠的實體資產,甚至是其他國家的貨幣。以物易物雖然有許多限制,但基於需要會再度流行。在這時候,政府和公共服務的崩潰往往已經不遠,領導人發現自己很快就要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雖然糟糕的經濟管理顯然會在貨幣崩潰達到最高點,良好的經濟管理也是如此。

在一個成功的體系中,貨幣所提供的穩定性能創造經濟分工和成長。經濟分工和成長需要愈來愈大量的貨幣以潤滑愈來愈大量的經濟活動。愈來愈大量的貨幣需要愈來愈大量的東西以作為貨幣的擔保。

要獲得愈來愈大量的「東西」卻是知易行難。

羅馬帝國就是這一點的絕佳例子。

羅馬帝國是人類歷史上建立的最穩定的政治實體,這種穩定性鼓勵了發展和技術進步,以及羅馬體系內的貿易。那需要更多貨幣和更多貴金屬作為貨幣的擔保。這個需要迫使羅馬人不斷擴張,超越能輕易到達和能創造財富的地方,進入愈來愈遙遠的土地以尋找礦產。

有一些地方像是伊比利半島(Iberian Peninsula)距離羅馬不遠,可以輕易平定和整合。另一些地方如安那托利亞南部的托魯斯山脈(Taurus Mountains)則相當遙遠,需要與遠方頑強的敵人爭鬥長達數百年。還有一些如包含今日馬利(Mali)境內薩赫勒(Sahel)的地方,可以獲得來自現代迦納和奈及利亞的黃金(過去以「黃金海岸」聞名之地)。羅馬人不是為了曬膚色而穿越撒哈拉,但如果為了維持國內的金融穩定,他們也不得不這麼做。最後羅馬擴張到超過它防衛領土的能力。一旦羅馬人停止向前進(到供應黃金的地方),帝國的經濟便陷於停頓,政治穩定和軍事力量也隨之消失。

「向前進」並不必然是以軍隊攻擊地理區,它也可以是以體制攻擊經濟體。一些政府並不併吞他國的資源,而是選擇從自己國內吸納毗鄰地區的資源。中國唐朝就是用這種方法:唐朝不擴張實體帝國以獲得更多白銀,而是擴增作為貨幣「擔保」的金屬種類,包括銅。唐朝採用銅作為貨幣成功地穩定了它的金融系統,但付出的代價是導致整個帝國的金屬短缺,進而削弱了⋯⋯所有其他東西。

這種功敗垂成的情況凸顯出,人類歷史上每個看似成功的貨幣制度最終都會走上的命運,包括最大和最成功的一些例子。特別是那些最大和最成功的例子。

準備貨幣:重量級的貨幣

如果你想知道現代世界開始的地方和年分,那應該是一五四五年在玻利維亞高地的秘魯總督區,當時瓦爾帕(Diego Huallpa)—一位為西班牙征服者做合約工作的當地人—被一陣強風刮走,跌落在一片鬆軟的土地上。瓦爾帕站起來,拍掉身上的泥土⋯⋯但泥土裡竟有閃亮的銀塵。不到一年後這個意外變成了波托西(Potosi)銀礦—人類六千年歷史首度發現的最大單一白銀蘊藏地。

既然我要告訴你整件事,讓我先說說醜陋的部分。

白銀往往和鉛一起開採,所以開採時會有毒性。十六世紀和十七世紀的純化方法使用水銀,所以冶煉過程會有更多毒性。當時的礦業技術並沒有所謂職業安全與健康管理局(OSHA)核可的標準,它們包括讓工人背著幾百磅礦土,爬進幾百英尺深的地底深洞,唯一的亮光是綁在你額頭上的一支蠟燭。

沒有人會為了那種工作從西班牙移民到那裡,所以西班牙人經常突襲原住民人口以俘擄勞工。當時的西班牙法律規定,只要你讓你的工人受洗,他們是不是活著就不重要了。如果這還不夠糟,那麼還有最後一項:波托西的海拔有一萬三千英尺。在工業化之前的時代,在一個海拔是猶他州帕克城兩倍高、但降雨量只有一半的地方種植作物是很困難的事。即使你克服一切難題,你還是很可能挨餓。

西班牙帝國對會計不是很在行,但最合理的猜測是,在波托西銀礦開採作業期間約有四百萬到一千二百萬人死亡。(提供一個參考點,一六○○年時西班牙的總人口只有八百二十萬人。)

西班牙人並不是真的很在意,因為他們是老大。建立第一套真正全球化的制度需要兩件事,第一是可以跨越數個大陸的單一經濟和軍事結構。第二是足夠數量的貴金屬以支持一種全球貨幣。波托西的白銀資助了第一件事,並提供了擔保第二件事所需要的原料。在十六世紀和十七世紀的數十年間,波托西生產的白銀比世界其他地方的總和還多。

很快的,西班牙人不只是潤滑在伊比利亞和附近的經濟交易,而且在世界各地所向無敵。盟友、合夥人、中立者,甚至於敵手,紛紛開始使用西班牙的八里亞爾幣(pieces of eight)作為他們唯一的交易工具。葡萄牙帝國—當時西班牙的頭號對手—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在國內商務使用西班牙銀幣。即使是在西班牙人稱霸的晚期和英國人正在崛起之時,西班牙銀幣流通的數量仍如此龐大,其純度如此可靠,以至於它在英屬美洲被使用仍比英鎊普及。西班牙貨幣在連結英屬美洲、加勒比和非洲的蘭姆酒—蔗糖—奴隸三角貿易中特別受歡迎。但一切都會隨著時間流逝。

對也有金屬擔保貨幣的其他國家來說,歷久不衰的大量西班牙銀幣流通就是準經濟戰爭。只要西班牙人覺得在戰略上有顧慮的任何國家,大量西班牙銀幣的長期流通實際上就是戰爭。同樣糟糕的是,當西班牙人利用秘魯的白銀吸光資源、產品和勞動時,其結果永遠只有一種:失控的通貨膨脹,不只在西班牙,而且在任何供應西班牙所需物資和人員的領土。想想西班牙的帝國在當時是全球性的,幾乎是無所不在。控制波托西銀礦意味西班牙可以熬過通貨膨脹,但其他國家未必可以。

經過兩個世紀的擴張、戰爭和通貨膨脹,混合了舊西班牙極具創意的戰略與經濟管理錯誤,加上拿破崙一世令人不安的侵略鄰國的習慣,導致西班牙帝國整體的衰敗和特別是西班牙貨幣的式微。一八二○年代上半秘魯和玻利維亞的獨立結束了西班牙對波托西的控制,進而以粗暴和冷酷的結局為西班牙帝國送終。但全球貿易的可能性已被從瓶子釋出,像玻利維亞獨立這種小事將無法再把精靈塞回去。

隨著西班牙衰敗,英國人崛起。初期的英「鎊」(pound)實際上就是一磅重的白銀,但英國人沒有自己的波托西,而且不管如何努力嘗試,他們無法擄獲足夠多的西班牙寶藏船來支持大規模的貨幣供給。幸好牛頓(Isaac Newton)在主持皇家鑄造局的三十年間,發現一個繞越這個問題的方法。他發起一項長達一百多年的計畫,竭盡大英帝國的能力以蒐羅黃金—最著名的地方包括今日的澳洲、加拿大、南非和非洲的黃金海岸—以非正式地建立與西班牙抗衡的貨幣準備。到了十九世紀中葉,我們所知的以黃金擔保的英鎊已經建立起來。

到了十九世紀末,英國控制的海上航線通常就是貿易扼制點。德國在中歐的崛起導致歐洲各國相繼出現通膨升高和戰略崩潰,促使許多歐洲人尋求相對穩定、與歐陸沒有牽扯的英鎊。對德國人來說,這是值得一戰的許多事情之一……但終究沒有獲勝。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進入第三年時,所有歐陸國家都貶值自己的貨幣以支應戰爭經費,觸發了貨幣崩潰和通膨失控……而這只有加快英鎊變成歐洲唯一最受歡迎貨幣的速度。

那沒有持續很久。在一戰後的混亂和經濟崩潰中,連大英帝國也證明不夠大到足以支撐在歐洲人人都需要的貨幣。和過去的羅馬人和西班牙人一樣,英鎊的需求製造出貨幣性的通貨膨脹,再加上戰爭導致整體經濟混亂、五百年的殖民/帝國經濟系統崩解,以及全球性的關稅戰,使得大蕭條看起來無可避免。

這帶我們來到美國。到了一九○○年,美國已經完全取代大英帝國成為世界最大的經濟體。此外,美國人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進行三年後才加入戰局,並因此能夠成為歐洲人的債權人,而不必貶值貨幣以繼續戰鬥。英鎊貶值幅度不及法郎、德國馬克或盧布,但美元完全沒有貶值。

更好的是,美國人很樂於提供第二次世界大戰協約國需要的一切東西—石油或燃油、鋼鐵或槍砲、小麥或麵粉—只要以黃金來支付。到戰爭結束時,美國經濟不但遠比之前更大,而且歐洲遠比以前更小。美元不但是整個西半球唯一合理的交易媒介:美國已吸光歐洲的所有黃金,並因而避免東半球出現任何長期的貨幣競爭者。這聽起來似乎不像是真的。畢竟,金屬擔保的歐洲貨幣是有歷史記載以來所有時代的所有人類文明,搜刮全球貴金屬的最高點。

現在它們都存在諾克斯堡(Fort Knox)。

在歐洲大陸的兵災和英鎊供給不足的情況下,幾乎所有歐洲國家放棄它們與貴金屬掛勾的貨幣制度,轉而接受以美元作為它們貨幣的準備(而美元則以不久之前還屬於歐洲人的黃金作為準備)。

作者為地緣政治戰略家,也是地緣政治諮詢公司Zeihan on Geopolitics創始人。他的客戶包括能源公司、金融機構、商業協會、農業利益集團、大學和美國軍方。另著有《意外的超級大國》(The Accidental Superpower)和《缺席的超級大國》(The Absent Superpower)。


書名《世界不再是平的:後全球化時代的供應鏈重組與地緣政治預測》
作者:彼得.澤汗(Peter Zeihan)
出版社:感電出版
出版時間:2023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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