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柯主席看不懂的,賴副總統看懂了

劉又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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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2日,民進黨正式提名賴清德副總統參加2024年總統大選。賴副總統並同時發表以「民主團結」、「民主治理」與「民主和平」這「三大民主行動」為主軸的參選宣言

4日後,3月中宣佈同場角逐大位的民眾黨主席柯文哲,即於訪美出席哈佛大學座談會時表示,要以「五個互相原則」(互相認識、互相了解、互相尊重、互相合作與互相諒解)化解兩岸衝突。柯主席更強調,兩岸只要透過對話,就能減少摩擦,不對話就是增加誤解,誤解就容易擦槍走火。但在台灣,民進黨求戰、國民黨畏戰,只有民眾黨是「不求戰、不畏戰」,所以能做到兩岸對話、互相了解、化解衝突。這場「三大民主行動」與「五個互相原則」的大戰,看似雙方隔空交火,實則讓人霧裡看花。甚至定睛一看,兩人還講了很多類似的話。

圖片來源:翻攝自賴清德臉書

賴柯兩人戰場相同、目標一致、但路徑不同

細究雙方談話內容我們可以發現,賴副總統雖有用「民主治理」帶過相關非政治性的政策議題,包含開放政府、審議民主、供應鏈韌性、氣候變遷、區域經濟整合,柯主席則隻字未提政策性議題。但賴、柯二人基本上都看到了一個事實就是,台灣人看似經濟動物、逐利而居,日殖時期台灣民政長官後藤新平即言台人「貪錢、怕死、愛面子」。但事實上,經濟議題或廣義的政策問題,一直都不是這裡總統大選的重點。馬英九前總統第二任期與中國開啟全面大交往時代;但兩岸「和平紅利」高漲帶來的,卻是318反服貿。接著,2014年與2016年,台灣人更用選票連續兩次教訓國民黨。正是因為雙方應該都看穿了,總統大選就是「統獨公投」或至少是「親中與反中的路線之爭」;自然就把言論戰場,放在了兩岸關係與國際關係的場域。

所以我們也順著賴副總統的思路,不談「民主治理」,把焦點放在「民主團結」與「民主和平」間的連結上:

第一、民主團結:賴副總統的講稿強調,只有用政策上的民主治理,深化台灣民主,才能鞏固一個民主而團結的台灣國家。這個國家的人,以民主價值為核心認同、最高共識,所以不能接受「一個中國原則」與「九二共識、一國兩制」。而賴副總統的論述,等若是用這個自由民主的「中華民國台灣」現狀,跳脫了「統獨問題」,讓統一不再是選項。

第二、民主和平:賴副總統的論述接著點出,因為我們台灣有一個穩固的民主認同,所以我們可以攜手同樣認同民主價值的民主夥伴,組成以民主認同為中心的民主同盟。透過這個民主同盟,民主陣營的夥伴國家會彼此拱衛,保護台灣的安全。正如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說的,「台灣有事等於週邊有事,週邊有事等於日本有事」。「台灣問題國際化」是一個正在發生的事實。對多數民主同盟國家而言,捍衛台灣不受中國侵害,等於確保印太和平。中國若對台灣發動戰爭,不僅台灣受害,甚至中國自己與全球都將蒙受巨大損失。

賴副總統在連結了內部的「民主團結」國家與外部的「民主和平」同盟後,講話內容轉向強調台灣要積極備戰。因為「實力才能帶來和平、備戰才能避戰、能戰才能止戰」。而這個戰爭準備,還是為了把止戰的能力化為保衛民主的基石。所以2024年大選,是「台灣人民在足夠的軍事保護下,持續捍衛民主、對抗專制」的行動。這就是所謂的「不是『戰爭與和平』的選擇,而是『民主與專制』的抉擇」。

有趣的是,柯主席的哈佛談話,最終同樣也是指向了要「與周邊國家聯盟對抗中國大陸」,也要「國防先期準備」(提升國防預算、延長義務役役期,更要讓青年人理解戰爭)。所以我們會說,賴柯兩人談話有巧妙的目標一致,但卻是透過完全不同的路徑規劃。

對賴而言,他的「三大民主運動」是以台灣民主價值驅動,創造「台灣民主屬於世界民主」的自然連結。接著,再以足夠的軍事實力維護和平、捍衛民主、對抗獨裁;但對柯而言,他的「五個互相」是以兩岸關係為中心。因為柯主席最能體諒中國、最能與中國對話、最能降低誤解,所以最能避免擦槍走火。所謂「民眾黨不求戰不畏戰、民進黨求戰、國民黨畏戰」,就是建立在柯主席這種「我最擅長兩岸關係」的邏輯上。

但柯主席這種「我最了解兩岸」的認知與「我最諒解中國」的做法,到底要怎麼達成「與周邊國家聯盟對抗中國大陸」和「國防先期準備」呢?其中明顯的邏輯矛盾有三:

第一、你最了解兩岸、諒解中國,那要去哪裡找到盟友聯合對抗中國?用什麼作為結盟的誠意?試問誰又要跟一個既沒誠意、看起來隨時會落跑,又不敢簽投名狀的人當盟友?背刺仔在國際上是絕對行不同的。

第二、大小國彼此權力不對稱的狀態下,試問小國要諒解大國甚麼?要怎麼諒解大國?大小國關係裡面,只有大國有威脅的能力與意圖,具體的威脅才真正成立。小國的諒解無法改變大小國間權力不對等的關係;只有大國改變威脅的意圖(大國諒解小國),才會使大小國關係產生質變。

第三、既然柯主席這麼諒解中國,難道柯主席「整軍經武」,就比較容易「投桃報李」,得到中國諒解嗎?中國就會因此放任台灣提高反抗中國侵略的能力嗎?

層次分析看雙方論述

若我們用國際關係理論慣常使用的「層次分析」(level of analysis)來看雙方的政治訴求,也就是從國內層次、區域層次(兩岸層次)與國際層次來分析國際政治時,或許可以更清楚看出雙方的差異。賴的論述非常明確:對內台灣民主價值、對中平等尊嚴、對外民主同盟;柯的論述則是:對內台灣甚麼狀態不重要、兩岸能互相諒解最重要、對外怎麼同盟不知道。

所以,若我們都觀察到了、也都認可,美中之間的大國競爭,乃至雙方「新冷戰」的地緣政治衝突風險正在快速上升,那在賴的論述裡,就是要用在地民主去尋求共同價值的盟友,來維持印太地區穩定,將台海和平問題國際化;反觀柯的論述裡,他雖然也說要尋找盟友,但卻看不到要用甚麼東西去找甚麼樣的盟友。若是從他如此重視與中國的「五個互相」來看,那柯主席要連結的,可能還是海峽西岸的盟友。

如此一來,我們看到了雙方最大的差別。在新冷戰的國際層次上,賴副總統的和平藍圖裡;台灣是世界的台灣,是整個自由世界對抗威權主義中國霸權的灘頭堡。在這個世界觀裡,我們只需要防範中國的擴張野心;在柯主席的和平藍圖裡,台灣是中國的台灣,是威權主義中國霸權侵略自由世界的馬前卒。在這個世界觀裡,我們可能被迫要防範的是美國、日本、QUAD、AUKUS、NATO的輪流「關切」。

「民主和平論」做為另一種修昔底德的「勸世寓言」

有些人或許有恃無恐地認為,若台灣只是成為親中國的附庸國(或稱為衛星國、保護國、侍從國),而不是一國兩制下中國的特殊行政區(就像香港),基於民主和平論「近代以來的民主國家間不曾發生戰爭」的說法,我們還是可以繼續「台灣安全,人民有錢」。但不要忘了,當台灣成為中國的附庸時,引以為傲的民主制度與人民主權理當侵蝕殆盡。那在這種狀況下,我們還可以說自己是民主和平論定義下的「近代民主國家」嗎?如果我們不是民主國家了,那根據民主國家美國過去對付北越、南斯拉夫、伊拉克、阿富汗的歷史,難道會對我們特別優待嗎?

當代人談古希臘《伯羅奔尼薩戰爭史》時,都只記得強調「崛起強權與固有強權必有一戰」的修昔底德陷阱了。但在台灣的時空環境裡,不能忘記的,應該還是「米洛斯對話」裡,雅典作為一個「民主霸權」,因為米洛斯島心向斯巴達這個「寡頭霸權」。屢勸不聽的情況下,就被雅典給滅了。對於台灣人而言,或許修昔底德的勸世寓言應該要這麼讀才對。

有些事情,柯主席看不懂的,賴副總統看懂了。

余自束髮以來,粗覽群書,獨好屠龍之術,遂專治之,至今十餘載矣。從師於南北東西,耗費雖不至千金,亦百金有餘。恨未得窺堂奧,輒無所施其巧。由是轉念,吹笛玩蛇,偶有心得,與舊親故共賞,擊節而歌,適足以舉觴稱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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