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哉!受侵略者活該──俄烏戰爭下的奇景

陳信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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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居然動武了,出乎所有軍事、國際政治專家的意料之外,起先專家們的評估,都認為普丁是為了打破國際關係以美國主導的均勢,才時不時採取黷武的姿態。然而近來的悲劇,除了顯示出獨裁者的不可控之外,更令人驚訝的,在於俄羅斯侵略烏克蘭的現實之下,台灣許多人基於焦慮也好、見獵心喜也罷,居然也出現了同情侵略方的論述、對於美國的指責與懷疑,以及隨之而來的「對中和緩論」,所謂「不要挑釁中國,否則對方會打」等等的說法,喧囂塵上。

而這些指責與懷疑,背後所隱藏的種種預設,都包含著道德上的瑕疵與論理上的謬誤,本文希望藉由澄清這些論述上的問題,展望台灣迫近的未來,為共同守護民主自由的生活方式盡一份棉薄之力。

圖片來源:翻攝自聯合報

同情強權的謬論

在連日來戰爭中噴發出來的「侵略方也有苦衷論」、「疑美論」與隨之而來的「對中和緩論」當中,讓人嘖嘖稱奇的,除了不怎麼讓人意外的國民黨政客與親藍媒體人之外,居然不乏某些無論立場傾左傾右的意見領袖的支持。這些論述大同小異,主要的說法不外乎「美國只在乎自身利益,真的出事不會援助」,甚至「美國煽動小國抵抗,一旁坐收利益」等的陰謀論也有;隨之而來的結論則是「弱國對於避免戰爭也有責任」、「受美國操縱而付出戰爭代價不值得。」

首先,必須要指出的是,這些說法與論述,都建立在扭曲、錯置責任歸屬的立場上。縱然國際公法因為缺乏真正能夠執法的機構,而被嘲笑欠缺約束力,但畢竟還是有戰爭罪的相關條款。宣稱「美國煽動烏克蘭加入北約以制衡俄羅斯」的說法,都忽略了戰爭發動者的罪愆,陰謀地歸罪在其他國家上。再者,就算這樣離奇的陰謀論屬實,俄羅斯發動戰爭的藉口,換言之北約東擴危害俄羅斯國防安全,這樣的說法就是正當的嗎?

眾所周知,俄羅斯總統普丁在2月24日入侵烏克蘭(或他所謂「特別軍事行動」)時發表的演說,提到了北約東擴對國防安全的危害以及為了解救盧甘斯克、頓涅次克兩個認同俄羅斯為祖國的國家,免於烏克蘭「納粹」的「危害」,才不得不出兵的。

然而為了國防安全主動發動戰爭、以保護有相同民族認同的群體為由出兵攻打另一個國家,不得不讓人想起普丁厲聲譴責的納粹。眾所周知,德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佔領蘇台德區時所用的藉口,就是用境內德意志人受到「壓迫」為由,迫使英、法犧牲捷克斯洛伐克的利益,讓德軍得以長驅直入,直至隨後的撕毀條約與併吞捷克全境。這樣的藉口,或是意識形態其實並不新穎,根據德國思想家漢娜.鄂蘭,這樣的觀念可以溯及到十九世紀的帝國主義時期,因為德國、俄羅斯等相較於先進的英國、法國等,屬於後發的帝國主義。

在海外殖民地已經被先進帝國佔得差不多之後,歐亞大陸上的大陸帝國只能朝陸路發展,而使大陸帝國得以擴張的理論,就是種族的民族主義,用種族劃分乃至延展勢力範圍,或納粹所謂的生存空間(das Lebensraum),或曰「泛化運動」(Panbewegungen)。我們所耳熟能詳的「泛日耳曼主義」、「泛斯拉夫主義」,就是帝國主義擴張時期的產物。

在納粹及其民族神話蕩然無存的今日,歐亞大陸上僅存的「泛化運動」餘孽(有些人也許會認為是「遺澤」),主要就剩下中國與俄羅斯。在蘇聯瓦解後,捨棄了唯物論的歷史法則與國際主義,俄羅斯只能擁抱「泛化主義」的殘餘。而這正是其孿生兄弟,泛日耳曼主義的代表,納粹德國的「極權主義」的原理之一。

因此我們可以得知,俄羅斯出兵烏克蘭,其冠冕堂皇的藉口背後,是不堪檢驗的泛斯拉夫主義的舊酒新瓶裝,是強權以過時的種族理由,進行赤裸的領土擴張與對其周遭小國的併吞,是貨真價實的納粹行徑。然而最讓我們感到驚奇的,是許多人對此的視而不見,反倒是指責美國「袖手旁觀」、小國「恣意挑釁」。除了比例失調,更讓人懷疑他們是否是種族民族主義的支持者、《二十世紀神話》(納粹種族主義的理論經典)的信徒?

人不該為恐懼而活

也許同情地理解,這些人並不真的支持種族的民族主義,只是被戰爭嚇壞了,而產生出類似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現象:為了生存也要接受弱肉強食、叢林法則、不公不義的現實,並且為壓迫者說話。上述的批判,恐怕也會被他們罵作「不現實」,在嚴峻的「強權即真理」面前,道德顯得曲高和寡。不過就算不爭論公義問題,現實當中這樣的姿態也並不高明。漢納.鄂蘭在其經典著作《極權主義的起源》當中,同樣提到的是,對於極權統治的當局而言,被統治者的順服絕非全身而退的保證,新疆與香港已經用血淋淋的案例為我們做了見證。更不要提放棄人性尊嚴、法治與人權保障的人生,到底值不值得活。因此包含柯文哲等人在內的「等距外交」論、想要「左右逢源」的「務實」打算,終究是忽略其中一方抱有併吞野心,以及錯誤期待極權國家會守信用的幻想。而這個幻想,已經被習近平連日的軍機騷擾、文攻武嚇所打破。

其實我們都知道,這些種種謬論都是為了避戰而來,國際政治的無政府狀態確實殘酷與絕情,對於美國的國家利益而言,往後會不會出兵幫助烏克蘭乃至台灣,都尚屬未定之天,但烏克蘭人民的堅決抵抗,與世界的回應都讓我們看到許多希望,德法為主的歐洲綏靖派大有幡然悔悟之勢、英美為首的世界性經濟制裁或可打破過去「經濟制裁無用論」的譏笑、瑞士為了援助烏克蘭願意打破中立國原則……。

「這是最壞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固然小國無法逃脫無時無刻的滅亡恐懼,但我相信同為自由世界的一份子,台灣不該,也不能自外於她,儘管強權環伺,我們依舊擁抱世界;縱然命運殘酷,我們仍然熱愛自由。我們願意護持自由民主的生活方式,就算可能要付出重大的代價,我們也要證明我們值得擁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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