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果然會食子?「台中房思琪」性侵案的反思

石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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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中市黃姓國中校長在擔任數學老師、導師期間長期誘騙、性侵學生的醜聞在8月底爆發。這個事件在人本教育文教基金會協助申訴因而曝光之後,人們首先發現台中市政府教育局處理的態度曖昧消極。

當事人A小姐早在4月已向台中市政府教育局提出申訴,但教育局僅要求黃姓校長請假不到校。儼然幫黃姓校長「避風頭」。但黃姓校長雖然「請假」,但仍然到校主持學校各項活動。甚至,依據當事人A小姐父親見報的投書,黃姓校長竟使用學校公務電話騷擾當事人家庭。不僅所謂「請假」只是虛應故事,黃姓校長竟然明確知道該打電話給誰「疏通」。台中市政府教育局官官相護的洩密嫌疑重大。

圖片來源:翻攝自華視新聞YouTube頻道

黃校長有太多幫兇

黃姓校長透過涉嫌洩密的機關得以知道對他提出申訴的個人資料,令人齒冷。事件見報後,黃姓校長過往學生的社交群組隨即開始熱烈討論;毫無懸念,不需要誰「洩密」,所有被黃姓校長教過的學生都知道就是他!這個事實,則更令人不齒。比當事人A小姐高六屆的學姊4、A小姐同屆的同學相繼投書媒體。投書中一再出現不約而同的描述,看到當事人所說的「手法」,馬上就知道是黃姓校長。

黃姓校長過往的學生葉高華教授進一步指出投書中顯示黃姓校長操控學生的手法隨時間愈發細緻,性侵的舉動隨時間愈發大膽。大六屆的學姊遭遇的是肢體猥褻,到了學妹A小姐則已經發展到生殖器侵入。黃姓校長涉嫌對學生的犯行重大而可鄙。受害學生的數量顯然也比目前已出面的還要多。

遭到性侵害的學生固然是受害者,但接二連三的投書中更揭發黃姓校長任教期間的「受害者」實際上是他所有的學生。黃姓校長慣用的手法是以特殊待遇孤立被他鎖定的女性學生。這種「孤立」的手段,一方面給予受害者A小姐接送、單獨輔導等出格的「關愛」,另一方面則監控、介入A小姐的人際關係。黃姓校長警告、恐嚇與A小姐交談的男性同學。另外,黃姓校長對學生喜怒無常,情緒勒索,在批改週記時使用「你真的要跟我鬥嗎?」、「你是要逼我反擊嗎?」等文句也在投書中被揭露。根據葉高華教授的回憶,他有許多同學在國二「跳級」升學,實際上是為了「早日脫離」黃姓校長的不當管教。

黃校長的學生全是各式各樣的受害者

黃姓校長的受害者遍及他所教過的所有學生,有人承受言語羞辱、恐嚇,有人被孤立為「壞學生」,有人被性侵⋯。與受害者A小姐同世代的人,甚至是當前在學的中學生,誰都遇到過特別兇的老師,誰都遇到過慣用言語羞辱的老師,有人甚至會遇到施以體罰的老師。此次事件的嫌犯黃姓校長,顯然是集「不好的老師」於一身的大魔王、大反派。但黃姓校長實際上卻是素負盛名的「名師」,升學績效秀異,家長爭相將孩子送到黃姓校長門下(包括他所經營的數學資優補習班)。

我們不禁要問,何以至此呢?由後見之明來看,二、三十年來,台灣中部顯然有許多家長主動把自己的孩子交給這位狼師;有如爭相讓自己的小孩成為潛在的受害者,有如獻祭一般。虎毒不食子啊。何以至此呢?

癥結在師、生權力不對等。資優教育、升學主義的迷思,則從旁加深這種不對等。A小姐的遭遇和其他學生的投書中一再出現十幾歲的學生、孩子們投訴無門的身影。

筆者這個世代,同時也就是受害者A小姐這個世代的少年時期,最大的傷痛就是自己的至親永遠率先跟外人站在同一邊。父母會先聽老師的。而且老師一定對。人本教育文教基金會中部辦公室曾芳苑主任主責處理受害人A小姐的申訴案,人本南部辦公室主任張萍長年協助校園性侵申訴,都表示性侵學生的老師共同的手段永遠是在性侵學生後率先通知家長:「你的小孩今天在學校表現不好,闖禍了。」這樣一來,受到性侵的孩子回到家首先面對的是家長的怒氣,責罵或體罰,他們的嘴和心就關了起來。

升學主義助長了黃校長們的氣焰

我們的社會,我們的家長主動給予老師這種權力。憑什麼?成績、升學的績效。在升學主義的邏輯之下,涉嫌性侵的台中黃姓校長就會累積最多的信賴,最多的請託,最大的資本。狼師黃校長的資本,讓他得以對學生強加控制,對家長隻手遮天;最後,當事件爆發,他甚至可以利用在教育界的人脈,數學資優教育的成果累積的關係,使主責單位對性侵申訴相應不理。而黃姓校長的受害者們,十幾歲的孩子們,就在這個食物鏈的最底層,任狼師宰割。被黃姓校長鎖定的A小姐遭到性侵。A小姐的同學全班被施以扭曲的管教及壓迫。A小姐的父親要在今年8月才驚覺自己當年感激黃姓老師特別照顧女兒形同是幫兇⋯。

十幾歲的孩子,在食物鏈的最底層。A小姐同學的投書中,最令人痛心的一句話,是十幾歲的A小姐悠悠地對同學告白:「我跟那個人(老師)在一起。」十幾歲的孩子,尚且不能夠完全掌握自己的情緒。對老師的特別的寵愛會暈船,進而給予黃姓校長加以性侵的破口。既已被性侵,一方面承受破壞老師家庭的罪惡感,一方面投訴無門,自己的至親甚至都無法成為情感的後盾,於是被黃姓校長玩弄於股掌之間。黃姓校長對A小姐,對冒犯他的學生,一再做出「把你從資優家族除名」的恐嚇。這種恐嚇,任何出過社會的成年人都會回應:「誰稀罕,so fucking what?」但是,對十來歲的孩子卻是情緒的重擔。一個一個世代的受害者,長大了,見過世面,終於能夠脫離黃姓狼師的掌控。黃姓校長便會在下一個年紀,下一個世代物色他的禁臠。留下的,都是一輩子的傷害。

黃姓校長教的是數學,並不是意外。都說A小姐被性侵一案是「台中房思琪」。切莫忘記,目前所知,房思琪是個案。但黃姓校長的受害者顯然跨時代,也不會僅止三、五人。為什麼呢?難道不是台灣社會的升學主義下對「數理資優」趨之若鶩使「桃李滿天下」的黃姓狼師有源源不絕的潛在受害者?我們實在不能不痛定思痛。當黃姓校長這樣的大案出現,整個社會都必須思索自己在哪一個環節之中,哪一種情境之下或許成為了幫兇。

答案在接二連三的投書中再顯明不過。沒有率先聽孩子的我們,沒有創造令孩子得以沒有顧忌暢所欲言的我們,沒有認知「老師」這種身分只不過是一種職業不該有光環的我們⋯,恐怕都是幫兇。

經性平會調查,黃姓校長目前被建議解聘。除了性平會略過黃姓校長申覆程序逕行宣布建議解聘留有程序瑕疵及日後可能翻案的疑慮之外,黃姓校長涉嫌性侵的情事和規模還有待台中市政府教育局併案、擴大行政調查。但這樣遠遠不夠。如果我們能夠先聽孩子怎麼說,如果我們讓孩子敢說,會再抓到跟黃姓校長一樣躲在光天化日的光環之下的狼師。

附:【全民連署】要公道!反校園性暴力!譴責台中市政府打假球,放水台中狼師黃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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