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進步價值無法說服鄉民?

柯汎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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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華山大草原的分屍命案,以負面新聞的形式,在網路上引發了社會大眾對「野青眾」的標籤化與檢討;同時,所謂的進步圈-反對以個人責任的視角來檢討野青眾,而是試圖以「父權結構」的結構性思維,來指涉分屍命案的根本起因。

本文並非要直接討論分屍命案,而是想從分屍命案所激起的性別議題中,分析自15年以來逐漸浮現的一個重要現象:某些針對國族、階級或性別的結構性論述(或者可稱為「進步價值」),始終無法獲得多數輿論的承認,許多宣揚進步價值的進步青年甚至受到主流輿論的調侃和攻擊。

網民所述的「自助餐」,可概括為:「這些人所提倡的『進步價值』,只是選擇性地挑選那些對自己有好處的觀點」。圖片來源:柯汎禧經「電子妹疙瘩海參抓」粉專授權提供使用

原先在2014年時看似佔據社會主流論述的進步價值,為什麼在這兩、三年內由紅翻黑,成為了近乎無人不嘲諷的「覺青」、「女權」與「自助餐」呢?當然,這個問題的成因相當多,本文僅從澄清「自助餐」與進步論述的論述基礎,提供一種思考「進步價值得不到輿論支持」的可能原因。

自助餐的社會意義

「自助餐」近年來成為嘲諷進步價值的詞彙,但「自助餐」並不僅只是做為嘲諷的玩笑話,它的背後具有真實的語境與社會脈絡,而這種語境,恰好源自於以結構性思維不斷攻擊網民的進步論述。因此,我們有必要認真看待「自助餐」的內涵。

點開PTT、Facebook等資訊平台,在時事新聞下總能看見如「女權自助餐」、「覺青自助餐」等用語。在這些討論裡,網民所述的「自助餐」,可以簡單用這句話概括:「這些人所提倡的『進步價值』,只是選擇性地挑選那些對自己有好處的觀點」。舉例來說,網民認為,某些獨派青年主張台灣獨立,卻不願當兵、甚至還參選中華民國的公職選舉;部分提倡女權的網紅主張男女平權,但卻避而不談自己生活中所獲得的父權紅利。這些言論,都讓主流輿論認為,進步圈所謂的進步價值只是一種偽善的機會主義;反過來說,進步人士動輒以道德制高點、知識霸權而對他人所進行的反擊,同時也進一步加深了網民對於進步價值的憤怒與不信任。

進一步來說,自助餐所嘲諷的「機會主義」、「道德制高點」,恰好來自於進步價值的論述基礎,這個基礎即是結構性的論證思維。為了說明這點,我們必須進一步地指陳進步價值的結構性思維所指為何,具體而論,無論是在國族、性別、階級的價值陳述上,我們都能找到這種邏輯。舉例來說:

#族群的壓迫皆來自於中華民國體制

#分屍案的兇手是父權

#勞工的壓迫來自於資本主義

在這些命題內,提出論述的作者,往往以一種置身於結構之外的視角,來對既有的社會結構進行批判、並替進步的價值進行辯護,不論這些結構是中華民國、父權體制或者資本主義。但正是這種看似是「觀察者」、「外於既有結構」的上帝視角,以上對下的道德說教劃分了作者與讀者的距離,並導致了多數的讀者,無法在情感的層面上同理陳述者的觀點。

為什麼進步圈的價值無法得到主流輿論的同意?

事實上,在現實的生活裡,陳述價值的人必然是社會結構的一份子,同時也依社會結構中的資源,我們難以想像有哪個行動者從未拿過任何父權紅利、或從未在一個商品化的世界中謀求生計;因為如此,主流輿論並無法同理陳述者的觀點,他們質疑價值陳述者所謂的正當性,並以「自助餐」來指責這種道德與行動上的言行不一。

就此而論,結構式的思維能提供行動者一個更寬廣的分析視角,但在政治的層面上,它無法幫助進步團體爭取同溫層之外的讀者。而無謂的道德說教、標籤化的敵我對抗,把本應爭取的閱聽大眾視為進步價值的對立面。進一步來說,在日常生活的行動上,我們要承認所有價值的翻轉,是從既有結構中獲取人們的支持,藉以取得改變體制的力量,只有如此,「進步價值」才不會顯得言不由衷,也才能從根本喝止自助餐式的嘻笑調侃。

最後,必須強調的事情是,無論進步圈是否承認,2014年的太陽花學運之所以得以促成價值的翻轉,並不是仰賴這些價值的「不證自明」,而是大多數民眾的支持——換言之,也就是民粹主義式的支持。但民粹能載舟亦能覆舟,若進步勢力仍以反智、不講理、不讀書等說詞來質疑「民粹」,並持續地以「上對下」的視角,把多數民眾、網民排除在既定的讀者之外,那麼我們在近日將親眼目睹所謂「進步價值」的自我毀滅。

作者目前是就讀於中山大學政治學研究所的博士生,學術最底層的魯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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