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大之道在於篤學──本庶佑教授得諾貝爾獎有感

陳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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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諾貝爾生理醫學獎在10月1日公布,京都大學醫學部教授本庶佑,與美國德州大學的詹姆斯.艾利森(James Allison)教授,發現以抑制負性免疫調節,成為第四種治療癌症的方法,而共同獲獎。

本庶佑是京都大學醫學部畢業,是京大醫學部第二位獲得諾貝爾生理醫學獎的教授,也是第一位自京大醫學部畢業的獲獎者,更是第七位榮獲這項殊榮的京大畢業生。圖片來源:達志影像/美聯社

消息傳回京都大學,莫不歡欣鼓舞,尤其是京大醫學部。本庶教授不但是繼2012年的山中伸彌教授之後,京大醫學部第二位獲得諾貝爾生理醫學獎的教授,也是第一位自京大醫學部畢業的獲獎者,更是第七位榮獲這項殊榮的京大畢業生。

京都大學是日本最古老的大學之一,創立於1897年,當年在《帝國大學令》發佈後,繼東京帝大之後,關西地區也希望能夠成立一所帝大,然而當時卻苦無預算,後來使用甲午戰爭後清廷的賠款,將舊制第三高等學校搬遷至新的吉田校區,並利用原本三高的校舍,成立京都帝國大學。

京都大學以自由的學風聞名,也因此成了日本左派的大本營,可以說天生反骨,是京大人自傲的表徵。過去筆者曾聽過一種說法,就是當台灣的大學生正在「由你玩四年」時,東大與京大生爭論的,是誰的諾貝爾獎得的比較多。

當然這樣的說法,也許過於誇大,畢竟還有一座位於中京地方的名校「名古屋大學」,共有6位畢業生獲得諾貝爾獎,目前為止,東大出身者共有11人獲獎,仍是日本最多。然而京大人的自豪,完全呈現在學術上,也因此日本的學界,有所謂的「京都學派」,包含哲學、現代經濟學、憲法、精神醫學與社會科學等,自成一格,也與東大不同。

也因此,外界常以東京大學為日本第一學府來稱呼時,對京大生而言是無法接受,並且認為自己才是日本第一,這是京大人的自負,當然在學術上京大也的確不輸給東大,所以日本國內許多大學排名,都將京大與東大並列為所謂的3A等級,許多考生也是只把京大列為第一志願,都可證明京大的優秀之處。

京都大學以自由的學風聞名,也因此成了日本左派的大本營,可以說天生反骨,是京大人自傲的表徵。圖片來源:維基共享資源

不過,近年來在幾個世界大學排名之中,數一數二的東大與京大,都逐漸被新加坡、香港甚至於中國的大學超越,這也讓日本的教育界出現危機感。就以英國的QS世界大學排名來看,大約在2010年之前,東京大學與京都大學,幾乎年年都是名列亞洲一二名,但自2012年開始,卻逐漸被新加坡的國立大學與南洋理工所超越,2015年之後中國的清華大學與北京大學,也超越了東大與京大。

這樣的結果,著實讓人震撼,而另一個大學排名「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學排名」,所呈現的狀態似乎也是如此,許多日本人甚至於悲觀的認為,日本的國力與教育,已經輸給許多亞洲新興國家,日本再也不是亞洲第一。只不過,這樣的結果,若是以諾貝爾獎的獲獎人數來看,似乎又不是如此。

為何會有這樣的落差,這就要從日本自身的學術獨特性來談起了。自從明治維新開始,日本為了國家發展,在許多方面,派出大量的人才,至歐美學習,也帶回了當時堪稱世界最先進的技術與知識。這些人才成了日本高等教育的師資骨幹,再加上當時許多學科,例如醫學,選擇的是德式的基礎醫學,而非美式的臨床醫學,這樣的選擇讓日本的學術界,至今都有基礎研究才是基本的觀念。

這樣的風氣不但讓日本的學術界崇尚基礎研究,許多大企業也設立研究所,進行各種研發。不僅如此,就連許多小型的町工廠,都熱衷進行專利的研發。不過進行研究意味著需要大量經費,過去日本的國力能夠負擔,但近二十年來因泡沫經濟崩潰,日本已無力負擔如此高的費用,也因此日本目前的研發能力也逐漸被中國超越,這當然也就讓許多日本有志之士,擔心日本的教育界,會如同上述的排行榜一般,逐漸下滑了。

但在東大與京大,以及其他日本的大學,排名逐漸落後其他亞洲國家的情況下,日本的學者們卻逐漸在國際學術界發光發熱,光是諾貝爾獎,自2014年開始至今,年年都有日本人(包含日裔)獲獎,這樣的狀況與所謂的大學排名相反,主要是因為世界大學排名,有很大的評比,是以學術互評、國際化以及論文的引用。

然而日本的學術界自明治時代之後,因自身發展的關係,長久以來有其封閉性,論文發表也多為日文,除非參加國際學術研討會等,才會翻譯為英文。過去日本的高研究水準,雖然吸引許多外國人,但必須要學習日文,才能加入日本的研究團隊,有其語言障礙,自然會讓許多人卻步,而論文多為日文,也讓國際學術界較少引用。

此外,日本的學者也不時興在國際學術期刊上發表論文,這些原因,都讓日本的大學排名,逐漸落後給許多採用英語教學的大學。此外,為了爭取較高的排名,近年來許多亞洲的學校,都鼓勵學校的教授,盡量將論文發表於國際期刊上,以爭取評比的分數,這也讓日本的學校較為不利。

然而不少日本的學者倒是老神在在,本庶佑教授就認為,不應該為了爭取大學排名的評比,而本末倒置,只挑一些簡單或是熱門的題目做研究,這樣快速追求發表成果,只會扼殺真正的研究。在2015年受邀來台演講時,本庶佑還曾表示,自己在PD-1的研究上,沒有一篇登上CNS(Cell、Nature、Science)等國際期刊。

日本學術界的封閉性,的確讓日本吃足苦頭,因此近年來許多大學,開始進行改革,增加所謂的國際性,並提升日本學生的語文能力,期望與國際接軌,教授的論文也多以英文發表,這些變革也反應在世界大學的排名上,這兩年不管是東大或是京大,排名的確開始緩步回升。

不過本庶佑教授還是認為,排名只是一種參考,最重要的還是培養「好奇心」(Curiosity)、「勇氣」(Courage)、「挑戰」(Challenge)、「確信」(Confidence)、「集中」(Concentration)、「持續」(Continuation)等所謂的6C,認真的面對基礎研究,才能獲得成果。

本庶佑教授認為,最重要的還是培養「好奇心」(Curiosity)、「勇氣」(Courage)、「挑戰」(Challenge)、「確信」(Confidence)、「集中」(Concentration)、「持續」(Continuation)等所謂的6C。圖片來源:唐獎臉書

本庶教授的信念,正是日本的科學家能夠持續不斷,堅持到底的動力,自1949年京都大學出身的湯川秀樹,成為第一位獲得諾貝爾獎的日本人以來,至今已有27位日本人獲得諾貝爾獎,是歐美以外人數最多的國家,這樣的學術成就,無法速成,靠的是腳踏實地的努力所得來的。

因此,與其追求所謂的排名,也的確要更深層的思考,做學問的真諦,唯有正確的態度,才能夠開花結果,本庶佑教授的一番話,值得深思!

作者為前資深政治幕僚,媒體駐日特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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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