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贏,還想要堅持什麼?返鄉參選的政治探索

黃守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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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政新力專題 No. 7】

台中市第十選區(中區、西區)是台中的舊城區,隨著重劃區的開發而漸趨沒落,但仍有豐沛的生命力,也是中部鐵路交通的重心所在。圖為肇建於日治時期的第二市場。Daniel551727@維基共享資源(CC BY-SA 4.0)

比起同梯的青年議員,我算是提早很久回到地方蹲點。2016年12月,我辭去民進黨青年部主任,隔年1月回到台中。18年4月,黨內初選, 11月九合一大選,前前後後,等於花了兩年時間準備。

但怎樣算是「早」?我是選擇返回故鄉的人。這既像是特權,又像是詛咒。有多少民意代表,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地方?要比在地方待得久,我真的拼得過他們嗎?

同樣的,要比辛苦、認真、努力,我有比較厲害嗎?

我在2017年的台中學研討會裡發表過一篇文章,那是我在基層政治的觀察筆記,叫做〈服務與現身〉。服務,就是協助民眾處理各種日常生活的大小問題;現身,就是親身出現在民眾會聚集的公共場合,亦即在各種婚喪喜慶。通過服務與現身,民意代表可以拉近與民眾的距離、維繫與民眾的關係,進而爭取民眾的支持與選票。從初選到大選,絕大多數的候選人都像我一樣,努力爭取民眾的支持與選票:服務與現身。

不管是拉近距離,還是維繫關係,其實就是人與人的往來,所謂人情義理。候選人的人格特質就像是種子,選區文化與選民素質就像是土壤,時代趨勢則是氣象變化。不同的種子、不同的土壤、不同的氣象變化,就會長出不同的風格。

比起同梯的青年議員,我算是提早很久回到地方蹲點。2016年12月,我辭去民進黨青年部主任,隔年1月回到台中。圖為2017年4月,時為立委黃國書服務處執行長的黃守達與夥伴體檢台中國光客運新站的無障礙空間。

你可以偶爾討好所有人,你可以總是討好部分人,但你不能總是討好所有人。話多被嫌粗魯,話少被唸閉思(pì-sù);行程跑太快,被認為你看不起對方,行程待太久,被說是不是沒其他事。同樣一個人,得勢時,眾人認為斯文客氣;落衰時,眾人抱怨沒有親和力不接地氣。

地方公論,比較少像是政治教科書預設的共善,反而比較像是伊索寓言裡的父子騎驢,或者比較像是《讓子彈飛》的兩碗涼粉。雖說每一種風格都會有自己的市場,但往往是候選人遷就市場調整自己的風格。

選舉,就像是在玩養成遊戲如美少女夢工廠,或者像是玩策略遊戲如文明帝國,你的每一步都有效果,但也都有代價。而且,要記得每個人的回合數都是一樣。如何審時度勢,採取最適合自己的策略,就是學問與藝術所在。但不要以為候選人就是自由的,他受制於時勢,往往比自己想像來得深。

講到這裡,感覺就會很馬基維利。好像只要能夠達成勝選目的,什麼手段都可以證立。對我來說,真正艱難的其實是這個問題──除了贏,還想要堅持什麼?

我比較幸運的是,我和我的團隊,一直沒有放棄思考這個問題。爭取支持與選票是「要做的事情」,守護價值創造價值則是「想做的事情」。如果我們不能把兩者結合在一起,也要嘗試讓後者可以幫助前者,或至少讓前者別拖累後者。

我們舉辦舊城健走,把健走活動與舊城文化結合起來,進而結合在地商圈,嘗試打造全新的觀光體驗;我們舉辦創意市集,協同里長與社區發展協會,把青年攤商帶進老舊的篤行市場,嘗試翻轉都市的沒落地帶;我們引進國家電影中心的老電影播映計畫,在社區活動中心與廟埕廣場播映老電影,嘗試為基層帶來更多文化擾動;我們引進青發署的審議民主論壇計畫,召開地方創生與老屋再生的政策討論,嘗試為中西區勾勒更多願景想像。

黃國書、黃守達團隊舉辦舊城健走,把健走活動與舊城文化結合起來,進而結合在地商圈,嘗試打造全新的觀光體驗。圖為2017年10月21日「探索台中 健行舊城」活動。圖片來源:黃守達Facebook

我們的競選總部成立大會,配合健走與創意市集,配合新世代的美學,嘗試吸引原本遠離政治的人親近;我們的宣傳車隊,用行進樂隊、薩克斯風團、電吉他手取代傳統鑼鼓組合,嘗試探索造勢活動的另類樣貌。

當然,我們也不只是探索而已。送車、走公園、走市場、家戶拜訪、跑攤、座談會的基本功,一樣也不少。或者應該說,正是因為典型的選舉活動做得夠多,我們才能知道它的侷限在哪裡,也才能知道非典型的可能在哪裡。對於我和我的團隊來說,撐起更多人參與政治的空間,是我們想做的事情,那我們就嘗試把想做的事情,變成要做的事情。

這就是改變,但改變的過程何其迂迴緩慢。

選舉是眾人之事,是組織動員眾人之事,也是說服溝通眾人之事。既然是眾人之事,那就有眾人的情緒,更有眾人的利害算計。過程裡的安撫、協調、犧牲,都是迂迴緩慢的原因。探索不是每次都成功,你如果不願意接受冒險的成本,那創新與假????(ké-gâu)對你來說就是同一件事。我和我的團隊,也是這樣跌跌撞撞走了過來。

選舉技術的創新尚且如此,更何況治理呢?

選舉是眾人之事,是組織動員眾人之事,也是說服溝通眾人之事。既然是眾人之事,那就有眾人的情緒,更有眾人的利害算計。過程裡的安撫、協調、犧牲,都是迂迴緩慢的原因。圖為2018年8月,黃守達在「Let’s Talk 青年好政」論壇上與青年思考舊城創生的可能。圖片來源:黃守達Facebook

很多人喜歡引用韋伯在〈政治作為一種志業〉演講稿的一段話:「政治,是一種並施熱情和判斷力,去出勁而緩慢地穿透硬木板的工作。」值得注意的是,出勁是有反作用力的。忽視或者蔑視這些反作用力,都不是成熟的政治工作者該有的態度。也唯有成熟的政治工作者,才能夠體認分辨:什麼是「有執行力」?怎樣算「會做人」?而誰能夠稱之為「正派」?

回到最初的自我質疑,我有比較厲害嗎?其實沒有。我只是嘗試著堅持些什麼。而我能夠做到這樣的嘗試,則是來自團隊的陪伴與交流。一個人──那怕這個人是候選人──面對選區選民仍然是無力的,你要給他勇氣,就要給他夥伴。

如果說有什麼是參選的初衷,大概就是這個了。我們要撐起更多人參與政治的空間,更具體來說,我們要撐起青年參政的空間。改變迂迴緩慢,需要一個又一個創新的嘗試,就像是那句電影台詞——有一口氣,點一盞燈——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有燈就有人。」

作者為民進黨籍台中市新科市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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