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台灣燈會與「屏東學」的共舞

李錦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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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東縣在前縣長曹啟鴻任內爭取了三次主辦台灣燈會,結果全部都摃龜,現任縣長潘孟安再接再厲終於爭取到台灣燈會的主辦權。圖片來源:總統府flickr(CC BY 2.0)

「2點出發,經歷2:13(兩小時13分)。成功抵達會場…不是說最後一天沒人嗎?#衝最後一波人滿滿」、「從天亮等到天黑,完全擠不進去主燈區,只看到一顆虱目魚頭在旋轉。#2019屏東燈會」女兒遠道來東港大鵬灣看台灣燈會的朋友們這樣抱怨。體貼的兒子則回答説:「有些熱鬧,一輩子不趕,以後就沒得聊了。」

前屏東縣副縣長說屏東縣在前縣長曹啟鴻任內爭取了三次主辦台灣燈會,結果全部都摃龜,主要理由是屏東地理位置太偏遠。其實,「台北到屏東的距離,和屏東到台北的距離,是一樣遠的。」這是屏東大學古校長當眾向潘教育部長所做的報告。

現任縣長潘孟安再接再厲,終於爭取到台灣燈會的主辦權,屏東縣原想於去年主辦,結果中央給了今年的主辦權,潘縣長一開始有點抱怨時機不對,但很快地就正向看待這次難得的機會,動員了縣府能動員的一切資源一起共襄盛舉。

我太太是小學老師,與同事一起到某國小禮堂受訓一個禮拜學習如何製作花燈,禮堂裡擠滿了各個小學的老師們,然後再由這些老師利用課餘之暇花了不少時間完成代表學校的花燈,一起展示在大鵬灣的台灣燈會上。

試營運期間和正式開幕最後一天,我和家人一起去大鵬灣看了兩次台灣燈會,不只看到小學的,也看到國中、高中職和大專校院的花燈,好不熱鬧,內容五花八門。我太太學校做的是暴鯉龍,果然吸引了許多小朋友和父母圍觀、合影,但更多的是傳統的、代表學校的以及具有地方色彩的花燈,例如:黑珍珠、黑鮪魚、城門等造型。

屏東縣33個鄉鎮市政府所做的花燈,無不利用各自的地方特色,放在一起爭豔出屏東原本就有的多元族群、高山、海邊和平原風貌。被觀眾誤以為是虱目魚頭的主燈黑鮪魚突破以生肖作為主燈的傳統絢麗在海面上、高大的新移民守護神聳立海邊、南島原鄉燈區的「生命樹」、「Mata的線索」、「琉璃森林」、「雄豬戰起」、「百合花的守護」、「織紋原藝」、「光合作用」和「喝水的源頭」,都非常吸睛,而客家區則充滿靚風韻味。

另一方面,也有現代的無人機燈光秀,令人驚呼好奇連連「怎麼做到的?」,綠能區養水種電、沼氣發電和太陽能,展現出屏東日治時期以來即充滿實驗精神的現代版本。而好幾千位志工(包括中小學校長和大學生等等)無私地付出,凝聚出「我屏東我驕傲」這句屏東近幾十年來難得一見的地方光榮感,更是無價之寶。

然而,這一切如果只是像我兒子所說的供人趕熱鬧留下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而已,那就真的是太可惜、太糟蹋了。

前屏東縣長曹啟鴻主持的大武山文教基金會於2000年創辦了「屏東研究研討會」,很快地由他所創辦的屏東縣社區大學(今屏北社大)接續舉辦了好幾年,致力於屏東學的形塑。2014年12月潘孟安縣長上任後,聘請前文建會副主任委員吳錦發擔任文化處長,提出「建構屏東符號」的文化政策。

2016年屏東大學社會發展學系利用教育部特色大學試辦計畫,推動「何謂『屏東學』?——屏東研究的回顧與展望」計畫,出版了《邁向屏東學:認識論、社會結構與社區營造》(2017)和《何謂「屏東學」?——屏東研究的回顧與展望》(2017)兩本書;2017年9月開始,人文社會學院順勢推出全院大一學生唯一共同必修課「屏東學概論」一學期兩學分,分成八個單元,由全院各系教師共同授課,2018年9月正式出版教科書《屏東學概論》,並正在籌辦明年3月將舉行的「屏東學研討會」。

從2019台灣燈會所展現出的內容和過程,我們相信這次台灣燈會的成功舉辦,與上述近20年來以「屏東研究」、「屏東學」和「屏東符號」為主軸的長期努力,可能有著或隱或顯的關係存在,值得進一步去探討。無論如何,我們共同都希望利用這個主軸來形塑屏東人更有豐富內涵的在地認同,建立屏東人的精神品牌,以正面迎戰全球化和兩岸關係給屏東這個農業大縣所帶來的壓力。

那麼,「屏東學」是什麼呢?它有兩種可以相輔相成的型態:

1.靜態的屏東學,亦即屏東學ed:指對於屏東縣過去各方面,不論是環境和生態、族群、經濟、交通、政治、社會、文化和教育等所累積的成果,追尋其發展的軌跡,從而進行認識和探究。

2.動態的屏東學,亦即屏東學ing:指對於屏東縣目前和未來所面對的議題,進行發想、想方設法,提出改進的策略,期求形塑出更加美好的屏東。

從靜態的屏東學(屏東學ed)來看,主要是透過學院的方式,如考古般地客觀探索過往有關屏東的歷史事實,但也容許主觀發想在不扭曲原貌的原則下去建構新的風貌。例如:在花燈的製作上,主要是要符合屏東文化元素的原貌,但也容許甚至鼓勵對這些客觀事實進行重組和變造,在重組和變造的過程中,無疑地會投射出創作者個人的期待以及他/她對觀眾喜好的想像。這也就是這次燈會的花燈之所以吸引人的原因之一。然而,屏東學ed的重點主要還是在於生產出一本又一本的圖書和作品,然後被束之高閣,乏人問津,但它們確實是現在人和後人得以再發展不可或缺的文化資產。

相對地,從動態的屏東學(屏東學ing)的角度來看,更加彰顯出創作者對屏東生活願景的想望,更具有追求美好屏東生活的主觀願景動力,其實更具有社會運動的特質,它不只以書或作品的形式出現,更會以活動的風貌呈現在吾人的生活中。例如:主燈「巨鮪來富」象徵人民對改善經濟生活的渴望、「海之女神」代表新移民平安生活的憧憬、遊覽車大量接駁客人引生後續對於改善交通的熱議,以及燈會結束後將這些琳瑯滿目的花燈重新安置在屏東縣各地的公園和公共空間裡,讓它們繼續發光照亮各個角落。這些顯然更加扣連到人民未來生活的形塑問題,已經走出傳統地方學的靜態格局了,地方學綿延不絕的生命力就隱藏在這裡面。

總之,靜態的屏東學或許更重視理性的分析,而動態的屏東學則更強調人民對地方的感情、認同和行動。然而,這兩者各擅勝場,研究者或行動者可以因個人的氣質和緣份選擇其一,做出成績,都能有益整體屏東學的發展,也就是兩者是互補而非互斥的關係。

順便提一下,我們從這次燈會的經驗,或許可以去思考,將資源投注在本來就有很多資源的地方,還是投給本來就沒什麼資源的地方,哪一種方式更有效用?其次,土地的故事遠比我們所知道的多得多,地方有太多可探討的事情,但我認為最重要的就是要翻轉從中央看地方、從核心看邊陲的視角,從每個地方的主體性的角度來看問題,建立地方的主體性,如此,多彩多姿的台灣Formosa才會真正五彩繽紛,而非只有少數地方獨秀。

盼望2019年初屏東台灣燈會的成功舉辦,地方政府、大學和民間團體能夠趁著這股民氣可用的契機,團結在一起,加速來建構和充實屏東學的內涵和形象,使「我屏東我驕傲」的榮耀感能夠更加有所依托、永續傳承下去。

作者來自台南,在台北求學工作十幾年,常住屏東市20幾年,喜歡觀察地方的民氣變化和在地知識的流動,致力於地方積極公民的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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