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件性侵案外案……疑雲密佈的南韓早春

由知名偶像團體Big Bang成員勝利所投資經營的知名夜店爆出不法爭議。圖片來源：達志影像／美聯社。

轉眼間，寒冷天氣有了轉變，氣溫開始回暖，只是，南韓社會壟罩在兩件懸案的疑雲中，巧合的是，兩起事件都是從「案外案」引起，不僅與性侵有關，而且都讓檢警顏面掃地，重創民眾對公權力的信賴。

今年1月底，有媒體揭露一起詭異事件：在首爾江南，由知名偶像團體Big Bang成員勝利所投資經營的知名夜店「燒陽」（Burning Sun），一位20多歲的男性，報警稱自己遭店內保安施暴，警方到場後，卻反而將這名男子制伏逮捕，並帶到至警局二次施暴。

警方否認施暴，公開的警局內監視錄影器，卻出現畫質異常、刻意被快轉，以及部分片段消失的情況。

就在事件一公開並引發爭議後，陸續有數名女性出面揭露在「燒陽」夜店遇到的更恐怖經驗─她們來到夜店玩樂，只是喝了店員與其他客人所給一杯酒後就開始神智不清，醒來後發現自己在飯店床上，並遭男性要脅，掙扎逃出後報警，當天實施藥物檢測後，卻沒發現身上有任何藥物殘留或反應。

這些人疑似是飲酒時，被下了GHB（即俗稱的「迷姦水」）；而除了多名女性現身說法，也有「燒陽」的前店員和高級顧客透露，曾目睹店內有人吸毒。

而「燒陽」明明是有年齡限制的飲酒場所，卻有未成年者多次進出，管理人員未予制止，在去年一度引發家長反彈；而從女性指控遭迷姦事件到未成年者前往「燒陽」，負責管轄的首爾江南警察署，已多次接獲投訴，卻毫無作為。

直到有位化妝品公司前職員跳出指控，自家公司計畫在「燒陽」舉行宣傳活動，由於未成年者出入，為「燒陽」招來負面觀感，為避免公司宣傳活動可能因警方取締或搜索「燒陽」而泡湯，這名職員的主管姜姓男子，要求他前去與「燒陽」的代表會面，索取2千萬韓元，匯入姜姓主管指定帳戶。

經媒體調查才發現，這名姜姓主管，先前曾在江南警察署擔任搜查官，「燒陽」與警方的勾結弊端，才正式暴露出來。「燒陽」代表（經營者）李文昊（音譯），原本否認種種指控，毛髮驗毒卻呈現陽性反應，正式被轉為嫌疑人。不僅如此，「燒陽」又被舉發，營業收益未如實申報，有逃稅嫌疑。

由於Big Bang的勝利與演員朴韓星丈夫柳仁錫共同成立的「柳利持股公司」，握有「燒陽」20%資本，加上另一位持有20%的神祕台灣金主、與勝利關係密切的「林太太」，還有「燒陽」代表李文昊也握有10%資本，這些都是勝利所熟知或具深交的人士。

這讓勝利被懷疑，對店內各項不法疑惑與爭議，是否知情，因而讓勝利開始成為被傳喚調查的對象，而警方又從勝利的手機對話紀錄中，發現勝利的朋友─歌手鄭俊英涉嫌偷拍散播性愛影帶，又於鄭俊英手機內，發現包括知名演員車太炫等人，涉入高爾夫簽賭，讓雪球越滾越大；而鄭俊英已於上週遭收押。

而在「燒陽」夜店爭議，越演越烈的同時，前總統朴槿惠剛上任不久，所任命的法務部次長金學義，過往的「強姦疑雲」，也重新浮上檯面。

事件發生在2013年3月，金學義在被任命後，南韓警方在調查一家建設公司經營者強姦案時，意外發現高畫質淫亂影片，共有30名女性，包含5名大學生，被召至一棟豪華別墅內，提供性招待。而金學義就出現在影片中。

名為「性招待」，但多位當事女性後來供稱，是在全然不知情下，被帶到現場，任由男性一逞獸慾。詭異的是，原本南韓警方已公開確認「影片中的男主角正是金學義」，但之後檢方不採信受害女性的說法，以「無法斷定影片中女性為何人」為由，在連金學義的住宅都沒未扣押搜索的情況下，無嫌疑結案。

文在寅總統上任後，負責調查過往未解爭議事件中，過往檢調在處理過程中有無弊端的大檢察廳「過去事件真相調查團」，將這起疑雲重重的性招待爭議，列為重新檢驗的對象。圖片來源：青瓦台。

文在寅總統上任後，負責調查過往未解爭議事件中，過往檢調在處理過程中有無弊端的大檢察廳「過去事件真相調查團」，將這起疑雲重重的性招待爭議，列為重新檢驗的對象，並在3月15日，傳喚金學義調查。只是，金學義並未出席調查團不具強制力的傳喚。

但有當時負責搜查的關聯人士出面指控，6年前，當調查展開後，青瓦台就公然派員前往警察廳施壓，表示「總統相當不快」；而正當這起事件重回眾人目光的同時，許久未現身的金學義，在3月22日，在仁川機場現場購買了前往泰國曼谷的機票，準備出國。

仁川機場的出入境管理人員確認到金學義持護照要通關，緊急向法務部與真相調查團聯絡，真相調查團負責偵辦的檢察官，以個人（獨立的調查機關）名義，向法務部緊急申請禁止出國令，在金學義要登機前的最後一刻，將他攔阻下來。南韓法務部也在3月25日正式公告，重啟對金學義事件的調查。

亦即，金學義事件已從原本要釐清檢調先前辦案時有無包庇或放水，變成再次從零開始調查爭議的完整脈絡，不僅對金學義等人具有強制力，公訴時效也長達15年。

燒陽與金學義這兩起大型爭議事件，共同處是除了由「案外案」所展開，而且都有連串女性遭受性暴力的問題，並存在檢方或警方與當事人或權力勾結、包庇與搜查敷衍了事等情況，重挫檢警形象。

去年此時，接二連三有女性跳出來指控遭受性騷擾或性侵的#MeToo運動，在南韓延燒，如今，同樣事件繼續擴大，不僅凸顯社會文化與制度層面上，對女性與弱勢的物化、把持及欺凌現象，燒陽與金學義的強姦疑雲，更暴露出公權力與執法機關已成幫兇。

兩起事件，雖然都在調查中，每天也持續有進展與周遭人士的最新證詞出現，但爭議背後，還有另一個嚴峻問題：檢警已成幫兇，導致公信力崩盤，但重新搜查、調查與起訴的，仍是檢警本身，沒有變化。

透過媒體窮追並引起民憤，促使世人集中關注，讓這兩起事件重新受關注，逼迫檢警有進一步行動，但如何能確保調查與執法，往後不受各種外力干預，又有多少未解事件，能像這樣重新浮上檯面？南韓的早春，壟罩在重重未解疑雲底下，當下的困境是，沒人能把握，烏雲偶然散去後，就不會重新聚集。

作者為定居首爾的駐韓獨立記者，《韓半島新聞平台》創辦人，長年採訪與評論南北韓時事，希望注入具有台灣觀點和現場觀察的韓半島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