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青蛙，台灣社會對中國軍演已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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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利劍B傳遞的訊息不容忽視

中國解放軍東部戰區在10月14日展開為期一天的「聯合利劍－2024B」（聯合利劍B）圍台軍演。這次演習雖比今年5月23、24日賴清德就職總統後舉行的「聯合利劍－2024A」軍演時間短，卻傳達出比5月演習更不容忽視的訊息。

聯合利劍B軍演的上場並不大令人意外，早在雙十前夕、台灣國安人士就透過媒體放消息稱，解放軍已展開「全軍戰略演習」，並研判對岸可能將相關演習整合為「2024利劍B」，做為對賴清德國慶談話的回應。

為什麼國安幕僚會在賴清德還沒演說前就預測北京會以軍演回應？

賴清德國慶演說的重點是「把中華民國找回來」，而他再三強調「中華民國」並非在對國際或中國進行訴求，而是說給台灣內部藍營支持者聽的──說好聽是為了「團結台灣共圓夢想」，但看在藍營眼中則是企圖挖牆角。從國慶晚會的「祖國論」到「中華民國論述」讓藍營氣急敗壞，難怪立法院長韓國瑜會說賴清德「讓人非常燒腦」。前總統馬英九批評賴清德是以「中華民國」之名讓台獨借殼上市、是「新兩國論」；不過藍營支持者大概也很難搞懂馬英九口中的「中華民國」和賴清德講的「中華民國」有什麼不同？

中共與馬英九沆瀣一氣斥罵「新兩國論」

馬英九會說，他「一中各表」的中華民國包括中國大陸，而賴清德的中華民國只侷限於台灣，因此賴清德稱「中華民國已經在臺澎金馬落地生根，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是「新兩國論」。不過馬英九的「一中各表」實為自欺欺人，全世界大概除了馬英九和他的信徒，沒有人會承認中華民國領域包括中國大陸──即使也挺「九二共識」的習近平也不會容許馬英九把「中華民國」當成現在進行式表述，所以馬習會時，馬英九只能以「口誤」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方式偷渡一句「中華民國」，明明是丟人現眼居然還洋洋自得。

「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賴清德在五二○已宣示過了，國安幕僚也確知他在雙十文告會再宣示一次，而北京方面應該也確認賴清德10月10日會再重述這句話──這句被北京認定的「台獨」、「兩國論」的宣示。即使美國官方定調賴清德國慶演說是「聚焦內政」、海外媒體、智庫也都認為賴的演說內容溫和，但北京已為賴清德定性了，「亮劍」成了必要之舉。今年兩次聯合利劍演習，中國官方都明言是針對台獨，上一次東部戰區新聞發言人李熹稱，軍演是對「台獨分裂勢力謀獨行徑的有力懲戒，是對外部勢力干涉挑釁的嚴重警告：這一次中國國防部發言人吳謙則說：「我們就是要用台獨分子聽得懂的語言讓他們明白，利劍高懸頭頂，謀『獨』死路一條。」

中共的軍演都有其特設目標

不過，聯合利劍演習，不論是A或B，都不能只視為行禮如儀地對台獨例行「教訓」。解放軍從2022年8月美國眾議院議長裴洛西（Nacy Pelosi）訪台後，一次又一次地在演練封鎖、攻擊台灣，同時企圖讓武警海上執法常態化以宣示主權。這一系列軍事行動不只是對台獨的「武嚇」，更重要的是每次演習都有設定要達成的實質軍事與政治目的。

2022年裴洛西訪台後發動的「多兵種聯合戰備警巡和實戰化演練 」，解放軍除了發射4枚彈道飛彈越過臺灣上空，軍艦更首度繞到台灣本島東岸演訓，四面包圍台灣。隔年2023環台軍事演練的政治藉口是4月間總統蔡英文訪美並拜會美國眾議院議長麥卡錫（Kevin McCarthy）；兩人會晤計劃曝光後，共軍就發布4月5～7日台灣海峽中北部聯合巡航巡查專項行動」以及第二階段8～10日的「環台島戰備警巡和『聯合利劍』演習」。航空母艦山東號首次加入環台軍演，此外，空軍動員規模超越以往，而空軍演練的目標是企圖對臺灣本島各個軍事目標發動攻擊。

值得注意的是，2023年環台軍演前夕，中國福建海事局宣布，大型巡航救助船「海巡06」將在台灣海峽中北部聯合巡航巡查，對平潭對台直航的貨櫃航線、小三通客運航線、商漁船通航密集區等展開巡航巡查。這就是中國藉由海巡在宣示主權。到了今年初，中國藉口福建快艇在金門海域翻覆事故，企圖將福建海警在金廈海域的執法巡查常態化。這是更進一步藉海警宣示主權，也是未來一旦封鎖台灣的重要機制。

海警角色在於凸顯法律戰

從2024年1月到5月間，解放軍已在台灣附近海域進行多次「機艦聯合戰備警巡」，5月的聯合利劍A有點像是之前機艦聯合演練的整合擴大版。這次演習把金門、馬祖等離島都納入範圍，同時有大批海警船參與演習。更值得注意的是，進入24浬鄰接區都是為海警船，演習結束後繼續留在鄰接區外長駐約兩個禮拜，藉此宣示台海為中國內海。這不只是軍事戰、封鎖戰也是一場法律戰。

最近的聯合利劍B演習，演習區域比聯合利劍A多了基隆東北部這塊，而且演習範圍更接近台灣，多架機艦進入台灣應變區（防空識別區ADIZ至24浬鄰接區中間）。這次演習一個重點是演練對台灣「要港要域封控」，同時海警角色也更形重要。海警編隊在台灣本島海域繞航，一旦封鎖台灣時會對航行船隻登船檢查、扣押運送軍事物資、能源到台灣的船艦。

更值得注意的是，航艦遼寧號首度參與環台軍演。遼寧號部署在台灣東南角，航艦上的轟-6K轟炸機在殲擊機支援掩護下，對台灣東部港口軍事目標模擬攻擊──主要目標應是東部戰機戰力保存區。

台灣人對軍演千萬別麻痺

從聯合利劍B演習實質內容來看，不論是封鎖台灣、藉海警參與進行法律戰、甚至武力攻擊台灣本島，都是比之前演習更推進一步。不過，台灣政府刻意低調因應中國軍演，而台灣社會對軍演習似乎也麻痺了。演習剛開始後，台灣匯市一度有較大幅波動，但隨後匯市和股市都呈現平穩，股市甚至小漲。媒體以及網路平台上也出現「演習一天就停了！」這種有點嘲諷的訊息，彷彿解放軍是隻紙老虎。

中國現在的確內憂外患，對台發動戰爭可能動搖國本。不過，對統治者而言，對外發動戰爭經常是對內團結的手段，尤其是有效箝制民間社會的威權政體領導人，他們更不擔心社會力會反撲。從Covid疫情清零到解封，從房市危機到最近大翻轉的財金鬆綁，威權強人習近平做出的決策常出乎外界理性預期。因此，台灣民眾對中國武力威脅還是得保持警覺，這不是在賣「芒果乾」，而是自我警惕不要像水煮青蛙般最終卸甲丟盔。

作者本名郭宏治，資深新聞工作者、專欄作家。SUNY-Binghamton 社會學碩士，台大經濟系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