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兵推怎麼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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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行政院卓院長在立法院答詢時表示，為因應兩岸局勢將在年底前進行金融兵推。事實上隨著地緣政治的甦醒，近年來金融業日益成為政治衝突的主要競技場，各國利用金融工具，將金融武器化，用以脅迫對手，或使對手臣服於我方意志的態勢日益明顯。因此政府高層進行相關金融演練確有其必要。

克勞塞維茲曾對戰爭下過如下之定義：「行使一種力量以迫使敵方接受我方之意志」。那麼哪些力量可迫使敵方接受我方之意志呢？根據美國陸軍戰爭學院David Katz教授的研究指出，軍事、情報、外交、經濟與金融都可用來迫使敵人接受我方之意志。因此用這種視角來分析當前的地緣政治衝突，可讓我們有更周全的準備，因為將金融武器化用以脅迫對手的做法越來越普遍。因此模擬台灣遭受各種金融戰攻擊，找出台灣金融的脆弱點，測試台灣的準備程度，並設計各種應變計畫，以強化台灣遭遇金融戰時的金融韌性，則是當務之急。藉由強化自身的實力以降低對方正式動武的動機，以贏得最後的和平，則是金融兵推的目的。

由於金融業日益成為地緣政治衝突的主要競技場或前哨戰，因此台灣金融研訓院從去年開始進行相關研究，並與美國防衛民主基金會（FDD）合作在今年8月1日與2日辦理「桌上型兵推」（Table Top Exercise）。從今年3月開始，雙方針對情境設計，以及進行程序展開多次討論。由於在實務上對手往往除了金融攻擊外，還會同時整合經濟脅迫與灰色地帶的軍事壓力，因此這些情境都納入本次兵推的範圍，在各國中也屬新的嘗試。

一、兵推分組架構

本次兵推的分工架構如下。統裁部由CSIS的資深研究員與金融研訓院擔任，台灣組由台灣學界、財經部會退役官員與具金融實務或學術背景的專家擔任。中國組由FDD的中國問題專家擔任。美國組由美國的外交政策與國安專家擔任。國防研究院的專家則擔任觀察組。由於此類問題往往是高度複雜，並且是在動態連續的環境中進行。敵我雙方的第一步，也將影響對方後續的動作，如同下棋博弈一樣。並且過程中各組藉由不斷的交叉詰問，深化問題討論的深度，找出自身的思考盲點，讓政策建議更加周延。

二、參演者自評

統裁組設計列並舉數十個可能的攻擊方式，其他各組參演人在未經討論前，先依自己的判斷，並針對以下五面向進行評估：1. 整體威脅性；2.脆弱性；3.韌性；4.政治壓力；5.外溢風險。評估各種攻擊可能造成影響程度，分別給予0-10的評分。最有威脅10分；最脆弱10分；最有韌性10分；壓力最大10分；外溢效果最大10分。參演者若有想到其他攻擊方式，也可簡要說明。因為討論的過程會使大家的意見收斂，但這個步驟是想掌握各參演者各自的原始想法，並與後續小組討論結果進行比較分析。

三、小組討論

各小組討論圈選出中國最可能使用的三種市場攻擊方式，並討論這三種攻擊所造成的影響持續時間、對GDP、物價、股市、幣值與銀行保險經營的衝擊為何？接著小組要針對這些攻擊，提出三個因應對策，並說明這些對策所需要的時間、資源、與民間部門的協調、政府各部門的協調，以及所需的國際協助？因為提出的對策再好，若無考慮是否有足夠的時間與資源，那只是空中樓閣。此外由於台灣的政經地位，使得台灣問題對區域甚至是全球的政經秩序有很大的外溢效果，因此國際的協調將是一大重點。最後自己評估，在那些情境下，這些對策將無效？也就是說還是要知悉自己的弱點。

四、綜合討論

接著美國組與台灣組分別報告其小組討論結果，做出哪些因應對策。中國組再說明美國組與台灣組算漏了那些點，他將如何攻擊不備，發動那些攻擊。最後所有成員再依以下提綱進行綜合討論。藉由系統性的思考，降低自身的盲點。

1.有什麼指標可以預判，中國將對台發動持續性的經濟戰或金融戰？

2.北京可能如何運用軍事壓力，來擴大經濟戰或金融戰的效果？

3.中國對台的經濟戰或金融戰的結果，如何外溢影響到區域或全球市場？

4.台灣還可如何降低脆弱性並加強自身韌性？

5.美國可如何介入？

6.美國可如何幫助台灣降低脆弱性並加強自身韌性？

五、演練三大劇本

兵推當天首先進行「長期抗戰」（The Long Walk）演練，也就是盤點評估中國已經對台灣進行的各種經濟脅迫，以及未來可能發動的貿易制裁或金融攻擊。第二場則是「魔鬼藏在機器裡」（Ghost in the Machine）演練，也就是評估中國若針對能源等關鍵基礎設施、金融交易系統、資訊傳輸線路與資料儲存中心進行網路攻擊所造成的危害，當然也包括越來越受矚目列用AI技術進行「深度造假」（deepfake），再配合社群媒體進行傳播，來破壞人民對政府與金融機構的信任。第二天統裁組下達「下重手」（The Heavy Hand）的情境，敵人結合各種市場與網路攻擊手法，並加大軍事威脅，同時間發動，以達到相乘的效果。總裁部讓參演者評估在這種「恐懼的總和」情境下，第一天小組討論出強化金融任性的政策建議是否還有效？需要如何強化或是其他新的措施？最後全體再進行一次綜合討論，對台灣金融脆弱點與韌性，有更深入與周延的認識，也提出各種短中長期的政策建議。

如何面對這些灰色地帶的衝突，作出有利的因應行動，也將影響未來局勢的發展。依過去地緣政治衝突的經驗，金融戰也極可能被當作正式武力侵犯的前哨戰，藉由攻擊對手的金融市場，或是對相關基礎設施進行網路攻擊，造成金融服務或交易中斷，市場價格不正常波動，造成社會動盪以及對政府與金融體系的不信任，進而瓦解民心士氣，最後為武力侵犯做鋪路。因此若能瓦解敵人金融戰攻勢，將有助於避免戰爭的天秤往敵方傾斜。此外發動金融戰就好像施放「人造黑天鵝」一般，設計誘發這些金融危機，並提高對攻擊目標的精準度與發生的機率，進而加大危害的程度。

結語

《孫子兵法．始計篇》指出：「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金融兵推就是基於此精神，從各面向來評估，利用系統性思考來降低自已的盲點。從不斷的演練中，得出更多的政策建議靈感。包括政府的相關措施，以及民間業者如何自我強化韌性。

作者為台灣金融研訓院金融穩定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