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魔法森林——開啟生命、生態與靈性對話的詩意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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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糖果屋〉：以森林為背景的恐怖童話

長久以來，大家一直將〈糖果屋〉的故事視為格林兄弟風格的典範，其特色就是極度的恐怖，尤其是吃人肉與遺棄的主題，但是卻又毫無違和地融入舒適的中產階級生活。故事主要以森林為背景，那裡是一個充滿恐怖、希望與魔法的地方。當然，還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在〈糖果屋〉的故事中，韓塞爾與葛蕾特是樵夫的孩子。有一天晚上，他們無意間聽到父親和繼母談話。她說他們再也無法養活兩個孩子，建議將他們帶到樹林裡拋棄，之後他們就會餓死或是被野生動物吃掉。丈夫反對這個想法，但是在妻子的堅持下，最後終於點頭同意。當大人入睡後，韓塞爾走到屋外，收集了一些閃閃發光的白色石頭。

第二天早上，父母親帶著兩個孩子走進森林。一路上，韓塞爾不斷地回頭看著他的家。他跟父親說，他在看屋頂上他養的那隻白色小貓，但實際上卻是將鵝卵石扔到地上。樵夫和他的妻子為孩子們生了火，給他們麵包皮，然後離開，可是兩個孩子沿著鵝卵石的記號找到了回家的路。

第二次，孩子們又在晚上無意中聽到父母親計劃帶他們到樹林的更深處，然後拋棄他們。韓塞爾想要再次出去收集鵝卵石，卻發現門被鎖住了。於是，當他們離開時，他改為沿路撒麵包屑。他再次轉身回頭看看自己的家，父親問他在看什麼，他說他在看屋頂上的鴿子，那是他養的寵物。父親和繼母再次拋棄了他們的孩子，但是這一次，當兩兄妹試圖找到回家的路時，卻發現鳥兒已經吃掉麵包屑了。　

〈美麗的薇希莉莎〉的變形版本

孩子們跟著一隻美麗的白鳥，將他們帶到樹林裡的一間小房子，房子的牆壁是麵包，屋頂是蛋糕，窗戶是糖做的。他們餓壞了，開始動手吃房子，這時候一名老婦人開門走了出來，他們轉頭就想逃，不過她卻邀請他們進屋子裡，給他們吃了一頓美食，並且讓他們在床上安頓好。

後來他們發現老婦人真的是女巫，房子是她用來引誘孩子的陷阱，準備將孩子煮來吃掉。第二天，她將韓塞爾關進獸欄裡，把葛蕾特當成僕役使喚，要她將韓塞爾餵胖一點，以便可以煮來吃掉。她為韓塞爾提供了美味的食物，而葛蕾特則幾乎快要餓死了。每天，女巫都叫韓塞爾伸出一根手指，讓她看看他是不是胖到可以吃了；可是他卻伸出一根雞骨頭，於是視力不好的女巫決定再等等。

最後，她失去了耐心，決定不管韓塞爾是胖是瘦，都要吃掉他。她命葛蕾特點燃烤箱，燒好開水，然後爬進烤箱裡看看是否夠熱。女巫打算將女孩和她哥哥烤熟了吃掉。可是葛蕾特說她不知道如何檢查烤箱，為了示範給她看，女巫將頭伸進烤箱，葛蕾特趁機將她完全推了進去，並關上烤箱的門。等到女巫被燒死後，葛蕾特將韓塞爾放了出來，他們從女巫家裡拿走了珍貴的珠寶和珍珠，然後回家。這時候，他們的繼母已經去世，有了新的財富，孩子們和他們的父親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有人將這個童話故事拿來跟〈拇指湯姆〉（Tom Thumb）做比較，因為後者的主角也是闖進一個食人魔的家，殺死了惡魔，並奪走他的財富。然而，我很確定〈糖果屋〉是另一個版本的〈美麗的薇希莉莎〉。〈糖果屋〉的主角其實是葛蕾特，她在兩個孩子被綁架後主動欺騙女巫，而韓塞爾雖然在故事開始時主動在路上扔石頭，但是後來卻變得被動。韓塞爾反倒成了附屬的角色，有點類似薇希莉莎的洋娃娃。在這兩個故事中，父親都是完全被動的，而且兩個故事裡的食人女巫都住在森林深處一座外形奇特的小屋裡，屋內還有個用來烤人肉的烤箱。韓塞爾為了表示自己沒有變胖而伸出來的雞骨頭，甚至可能是雅加婆婆聯想的遺緒，讓人想起她的受害者──雞。薇希莉莎是被迫離家去尋找光，而葛蕾特與韓塞爾則因缺乏食物而被送走，但是貫穿兩個故事的主題，都是被遺棄在充滿神祕、危險和機會的森林裡。

雅加婆婆的挪用

也許葛蕾特欺騙女巫的方式，就是這個邪惡女巫原本就是雅加婆婆的最有力證據。在阿凡斯耶夫的選集中，有另一個俄羅斯故事叫做〈雅加婆婆與勇敢的青年〉，其中也發生了相同的基本情節。在這個故事中，雅加婆婆有個女兒，她指導女兒烹煮一位勇敢的年輕人。女孩叫年輕人走到鍋子裡，他照做了，卻是將一隻腳踩在地板，另一隻腳頂住天花板，因此鍋子根本無法移動。女孩跟他說這樣做不對，於是他請她示範正確的做法，然後她就自己躺在鍋子裡，勇敢的年輕人則趁機將她推進烤箱。不久後，雅加婆婆回來，吃掉了自己的女兒。類似的情節也發生在許多其他的雅加婆婆故事中。但是，與〈美麗的薇希莉莎〉裡的那個雅加婆婆不同的是，〈糖果屋〉的邪惡女巫似乎是完全邪惡的。

薇希莉莎的故事比那對遭到遺棄的兄妹更融入民間傳說，而且可能更古老。〈糖果屋〉中有許多舒適的中產階級生活暗示，似乎與飢餓勞動者的敘述並不協調。另外在故事中，韓塞爾還養了一隻寵物貓和一隻鴿子，然而飼養寵物是一直到近代早期和現代中產階級興起之後才變得普遍的。故事中特別強調感情，也讓格林童話的風格更接近感性時代的中篇小說，而不是傳統民間文學。

到目前為止，我們所看到的故事，都發生在女性領域內──或許，至少是在女性領域的周圍──有其獨特的價值觀、故事、技能、競爭、期望、儀式甚至各種權力，與男性領域平行發展，有時也與之交會。這一點在〈美麗的薇希莉莎〉中顯而易見，但是在〈糖果屋〉則不然。有人可能將其理解為進步、退化或者就只是改變，然而隨著我們進入現代，這種女性領域也開始瓦解。過去的男性領域獲得了新的普遍性，讓女性愈來愈居於附屬地位，但是對女性世界的懷舊依然存在，女性和男性都有這種感覺。

作者為美國作家，於Mercy College任教。他出版過多本得獎著作並被翻譯成多種語言。他也是「Nature in Legend and Story」創始人，致力於「促進對人類與自然世界之間傳統聯繫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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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魔法森林——開啟生命、生態與靈性對話的詩意空間》
作者：博利亞・薩克斯（Boria Sax）
出版社：果力文化
出版時間：2024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