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是下一個DeepSeek,卻在DeepSink

盧郁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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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達志影像/美聯社

2020年,前Google執行長施密特指2025年中國AI可能贏美國。

2025年,各家媒體報導DeepSeek-R1用不到一萬個輝達A100 GPU(實際是早期論文提到),訓練完成僅550萬美元(實為DeepSeek-V3成本),比OpenAI便宜98%,令輝達市值一夕蒸發6千億美元,乍看預言成真。雖是虛驚一場,但證明更少的資源能做更多事,AI創新勢必迎來大爆發。

資本競賽,門檻昂貴。開發GPT-1花台幣6.37兆,GPT-4花台幣32億,用2萬5個A100 GPU。Meta購買60萬個H100 GPU。臺灣有72個GPU,國網中心的超級電腦「臺灣杉二號」一半產能租給華碩「台智雲」供產業用,有2,056個V100 GPU,落後兩代。DeepSeek母公司幻方量化私募創辦人梁文鋒說:「創新就是昂貴且低效的,有時候伴隨著浪費。」臺灣太多人做私募賺到錢,只想著囤房貸款再回金融市場套更多錢,對開發AI財欠缺想像。DeepSeek的成功,足以煽動這種想像。

中國布局已久。2017年即規劃全國AI戰略巨頭:百度做自動駕駛、阿里巴巴做智慧城市、騰訊做醫療影像辨識、科大訊飛做語音。CB Insights調查,全球AI初創企業融資額,2016年中國企業占11.6%;2017年中國48%,首超美國38%。

背後是中國以兩千萬台監視器的「天網」監控、微信通訊隱私等海量數據,提供商湯科技人臉辨識,技術輸出支援各國獨裁者聯盟,2019年美國因商湯監控新疆侵害人權而列入黑名單。2020年商湯為亞洲AI收入第一,2021年市值炒破3千億港元,美國商務部列入「非SDN中國軍工複合體企業名單」禁止美國投資商湯,後又禁售晶片。2023年創辦人55歲病逝,傳跳樓、被滅口,在中國仍是成功傳記。在國際間,簡體就代表了中文,儼然AI版「一個中國」。

臺灣若不開發AI語言模型,全球AI就無從反應本地繁體語言文化。於是國科會補助3億,花1億多買9台輝達 H100、72個GPU研發TAIDE。AI業者雲象科技創辦人葉肇元感嘆,TAIDE等臺灣大型AI語言模型起於ChatGPT熱潮,但說不出明確效益,後續經費便無以為繼,無力更新,導致效益有限,是臺灣科技業結構沉痾。

2024年,陽明交大應數系教授李育杰指「我不太相信目前AI領域普遍採用的Transformer(轉換器)這種『暴力美學』方法。然而,如果我們在過程中不斷積累數據,也許有一天,當有了新的技術突破,不需要像現在Transformer這樣的大規模算力,我們就有機會從頭開始訓練自己的模型。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積累了數據和人才,而不是盲目追求超大規模的算力。」隱然預告了DeepSeek到來,臺灣雖小,機會無限。

而且算力在成長。輝達2023年在高雄建Taipei-1,算力22.3  Petaflops。2024年,正崴在土城投20億建Ubilink超級運算中心,擁128台輝達H100,逾千張NVIDIA Hopper GPU,算力45.82 Petaflops,在亞洲僅次日、中,希望一年內滿載、營收40億。2024年6月臺灣算力為全球第17名。國科會積極建置超級電腦,規劃2028年算力達280 Petaflops,2029年480 Petaflops。

助跑多年,終於起飛。但藍委洪孟楷質詢總預算,質疑臺灣的總算力排名不斷下滑。藍委萬美玲也質疑,107年度已推動AI行動計劃,但我國AI準備度全球排名也從那年開始下降,是否代表AI預算打水漂?

臺灣的算力一開始提升,藍委就開始鬼打牆數落7年前臺灣的算力下降,試圖以此證明投資AI打水漂。徹底違背事實,莫非質詢是在城隍廟觀落陰?

圖窮匕見,總預算三讀後,國科會設備、投資減列6%,影響基礎科研、晶創與AI、淨零科技。科學園區業務費凍結3成。扯後腿才是目的。

藍白還刪除撥補台電一千億元預算,而國網中心過去一年電費已破億。防堵AI發展,漲電價斬草除根。

臺灣民間投資,往往不見兔子不撒鷹,願意投身基礎科研的博士生也在減少。政府投資宇昌生技、高端疫苗,被誣貪腐。德國參議院為發展AI,決議公立機構可漲薪攬才;反觀公視與華視共同投資3千萬新創AI公司,利用中文資料庫,要把內容發展成AI。因提高薪資招攬高科技人才,藍委柯志恩質疑,華視持續虧損,本業都顧不好,卻要去投資新創公司簡直笑話,是否有人授意?投資虧損、倒閉又要納稅人的錢來賠?公廣若要安插肥貓,也夠多位子酬庸了,如今再搞新創公司,是否又要多了董事長、總經理與一堆高薪職缺可以安插?還要租賃、裝潢辦公室。她要求,投資必須附加投資經營虧損的「究責條款」,否則虧損或倒閉,辛苦納稅人又變成冤大頭。公廣集團董事長胡元輝反駁,公視、華視都有關係法人監理辦法,須按規定處理。

全世界都看到了AI應用創造財富的巨大潛力,但對於清朝穿越來的捉鬼道士柯志恩,AI就是裝神弄鬼,遇上了大喝一聲孽障!休想嚇得了她。根據柯志恩的獨見創獲,只要投資,就是貪污。只要創新,就是酬庸。潑髒水當監督,包你經濟倒退嚕。

藍委陳玉珍仍提案刪公視23億,文化圈抗議,三讀刪2300萬、凍結25%約5.7億。他們連創作內容都可以說成要飯,那麼AI轉化內容?大概是去豬舍撿噴來吃吧。怎麼溝通。

數發部也未能幸免於難。民眾黨團造謠「數發部編4千萬清潔費,聘58名清潔員」,其實數發部58人含警衛、駕駛、機電等,月薪平均3萬9。

數發部次長林宜敬指,數發部「數位韌性之應用與強化」國民黨提案刪1億,民眾黨團刪3億元。數位產業署「促進數位創新動能轉型升級」預算,民眾黨刪20億元,國民黨刪剩1元,數發部將無法提供算力給台灣AI新創,無法訓練AI人才,無法整理並開放政府的各種資料給AI新創公司及研發單位訓練AI模型,也沒辦法投資具前景的本土AI新創公司。

三讀通過民眾黨團刪數發部數位產業署2億。特別費、中國旅費全刪。國旅費通刪20%。水電費統刪10%。

2024年,韓國通過《人工智慧發展與建立信任基本法》設「國家AI安全委員會」審議AI政策、風險規範,設「AI政策中心」每三年定AI計畫,設「AI安全研究所」負責AI技術標準化、風險定義、評估方法等。

日本經濟部發表《2024智慧財產推進計畫》,其情報處理推進機構,也設「AI安全研究所」規定安全標準、評估方法。

日、韓摩拳擦掌,要趕上美、中,那麼專責主管機關不可或缺,只能加碼再加碼,急如星火。然而在臺灣,國民黨則是威脅要刪光數發部預算,日、韓若是知道了,肯定覺得太幽默了。

白委陳昭姿甚至高喊「要讓民進黨不好做事,它才會好好做事」。你跟民進黨有仇,你家的事。AI是下一座護國神山,把未來的護國神山賠進去,是你跟全臺灣有仇?

各國主權AI的軍備競賽,臺灣缺投資、缺人才、缺數據、缺法規、缺主管機關,但最大的障礙是國民黨。問到監控用戶隱私來訓練AI,百度李彥宏說:「中國人更加開放,對隱私問題沒有那麼敏感。如果說他們願意用隱私交換便捷性,很多情況下他們是願意這麼做的,企業就可以用數據做一些事情。」輿論大譁。臺灣人當然不是李彥宏,可是有李彥宏這種敵人,臺灣坐著不動只有挨打的分。國科會《人工智慧基本法》草案,去年就說要送國會審議,還沒送,急啊急死。下個會期能否順利立法,但看國會是否繼續空轉。

罷免很難,但不罷免就沒有未來。

作者曾任《自由時報》主編、台北之音電台主持、《Premiere首映》雜誌總編、《明日報》、《蘋果日報》主編、金石堂書店行銷總監,現職寫作。獲《聯合報》等文學獎,著《帽田雪人》、《愛比死更冷》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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