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乃敵國也:藍白國會終極攬炒與香港經驗

王聖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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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達志影像/美聯社

民國何以變敵國?

「民國乃敵國也」,原本是一群晚清遺民對民國的態度。中國在從帝制末期往共和過渡的十數年裡,政治結構的變化,讓依附帝制而生存的文人、產業與社會觀念,隨之天翻地覆。因此對過往能分享統治利益的階級來說,民國消滅了清帝國,便是他們政治認同上的敵人。

看回臺灣政治。臺灣經過蔡英文總統執政八年,從國民政府轉進臺灣後起算,基本確立了「中華民國是臺灣」這個認同的最大公約數。而國民黨,過往每逢選舉造勢場合青天白日滿地紅,現在眼見「中華民國是臺灣」的話語權都要被民進黨拿走,也自知重回中央執政越來越困難,因此乾脆與民眾黨合流,在國會終極攬炒、破罐破摔。

2024年2月1日,臺灣第十一屆立法委員正式上任,由於選舉結果為三黨不過半──國52、民51、眾8、無2──開啟了民進黨執政時期,第二次的朝小野大。當時就有學者預測,民進黨席次未過半,兼之不再是國會第一大黨,將使賴清德就任總統後,面臨比陳水扁更嚴峻的國會亂象。果然,觀察第十一屆藍白立委上任近一年的表現,很難不懷疑,他們念茲在茲的中華民國神主牌,其實是捧高高獻給中國共產黨的祖公產。他們的行為用「民國乃敵國也」來形容,竟是相當貼切。

這一年來,國眾兩黨,提出了哪些將「中華民國是臺灣」削弱的議案呢?有罔顧地質與建造經費的花東三法,有罷免門檻更高不可攀的選罷法,有獨厚中國新移民的移民制度,還有近日最匪夷所思的削減軍費開支與中央政府總預算案,凡此種種不一一列舉。國眾藍白的每一個提案與行動、鄙視臺灣全體國民的政客嘴臉,看起來都是獨立事件,但總覺得似曾相識;於是,在一海之隔的香港,我們找到了這些提案的前身。

香港,給臺灣的「一國兩制示範區」

1980年代,當時中共最高領導核心鄧小平提出「一國兩制」,做為中共解決臺灣問題的基本國策,只是後來先適用在香港與澳門,做為給臺灣的示範區。在一國兩制方案中,香港被允許維持國際金融自由港的地位,澳門則可以保留博弈合法等優勢。鄧小平承諾港澳「馬照跑舞照跳」、「一國兩制五十年不變」,港澳人民除了無法普選特首外,幾乎是高度自治,特別是稅收不必上交北京、預算可由港府分配等,只是軍事外交等決策開支仍由中共掌管。

自由和民主從來不是同一件事,擁有自由,並不一定民主。中共表面上給香港很高的自由,實際上透過港府推出的各種制度,意在綁住港人反抗的手腳,同時以基建掏空香港財政。中共老狗變不出新把戲,回顧過往,種種措施就像是臺灣2024國會亂象的前身。

(一)嬌貴的大白象工程

動物園裡的大白象珍奇美麗,但照料困難、所費不貲;引申到大白象工程,一是建設成本超支與工期延宕,二是建成後使用效益未如預期。在一國兩制框架下,香港的稅收由港府統籌分配,因而中共與港府聯手設計大白象工程,合法惡化香港財政。

目前,為人詬病的大白象有八隻,分別是機場第三跑道、西九文化區、高鐵香港西九段、港鐵沙中線土瓜灣站、南港島線東段、中環灣仔繞道、港珠澳大橋、蓮塘口岸。不是建築過程不斷追加預算、經費浮報,就是工程品質堪憂,且有管轄權爭議。

以港珠澳大橋為例,除了有中華白海豚的生態保育與橋上司法管轄權爭議,還有香港段造價由762億超支至1177億港幣、支撐橋面的人工島沉降飄移、混凝土壓力測試報告造假,與2018通車後的使用率不如預期等批評。原本港澳之間就有船隻往來,興建港珠澳大橋只是為了建設「大灣區」,符合中共強行推動中港澳融合的目標。而預期中能提振的香港觀光經濟,最後變成中國觀光客搭乘巴士、擠爆買爆香港東涌,嚴重影響當地的治安與民生。

再以高鐵香港西九段為例。高鐵西九段造價昂貴,在規劃中國高鐵延伸至香港時,已有質疑聲音指出,港鐵建設完善,應利用香港地鐵網與高鐵接駁,於中港邊界(如錦上路站)設置高鐵站即可,然而最終方案為高鐵西九龍站。高鐵站與載運車廂跟飛機船舶一樣,視為中國領地的延伸,不僅違反《香港基本法》第22條,也造成香港人在香港搭高鐵,還得通過中國安檢門的奇特景象。香港人沒有說出口的恐懼是,深入香港核心腹地的西九龍站,表面是給港人方便往中國經商旅遊,但在運輸中國人民解放軍入城鎮壓時,是不是也很便利快速呢?

(二)香港的人口政策:單程證與雙非父母

香港於1982年施行「前往港澳通行證」制度,又稱單程證,並自1995年起,每天開放150個名額,讓中國人由各省份進入香港依親團聚。單程證的申請與批核標準,掌控在中國手中,中國前有西藏與新疆的人口置換經驗,便有意識地使用單程證,來達到讓香港人口洗牌的效果。從1995年至2025年,三十年內由中赴港依親人數約有164萬,相較於香港總人口700萬,是非常龐大的比例。

大量中國內地移民湧入,造成香港的社福負擔。在統計數據上,新港人的教育程度與年收入均不如原港人,相較原港人必須輪候七年以上,新港人更容易申請到政府公屋與各項社福津貼。又因為香港為屬地主義,凡有中國籍的新生兒即為香港永久居民,吸引了大批「雙非父母」──雙親都不具香港永居權的中國人──來港產子。雙非父母享受了高品質的香港公立醫療服務,未來可依靠單程證的申請條件,以子女為香港永久居民為由來港依親,然而享受的同時,各地公立醫院不時有「雙非父母產子後未結清醫藥費用便消失」的新聞,造成醫療呆帳,也排擠了香港本地孕婦至公立醫院生產的床位與資源。

香港的特殊性在於他的獨立金融與關稅地位,但中國還是可以使用人口政策潛移默化。中港要如何融合、融合的頻率與速度、融合之後要怎麼發展、如何使用深圳珠海取代香港自由港的地位,都在中國的規劃裡。

(三)限縮港人參政權與參軍權

筆者的配偶為1997年前出生的香港人,擁有BNO(British National Overseas Passport,英國海外公民護照)。在他去英國求學期間,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他可以投票選英國的國會議員。英國是內閣制,首相與部會首長都由國會議員產生,因此可以投票選出國會議員,自是意義重大。然而,一個可以在英國投票的BNO持有者,在香港並不能投票選出自己的行政長官/特首。

雖然馬英九反對總統直選又去參選總統,但臺灣自1996年總統直接民選後的三十年,每一次大選的過程與結果,都受到國際注目。香港則一直沒有自己的真普選。香港特首候選人必須先獲得188名選舉委員會委員的提名,並於選舉委員會五個界別中,各取得15名委員的提名,之後由選舉委員會委員一人一票無記名投票選出。不論是同額競選或有兩組以上候選人,在任何一輪投票中,候選人必須取得超過750票有效票才算當選。也就是說,成為香港特首候選人的門檻很高,但不需要爭取全港公民的支持就能當選。

香港一直有擴大人民參政權的聲音,如二次大戰後的港督楊慕琦,便提出在當時的殖民地尚屬先進的市民自治議會概念,賦予港人參政權;末代港督彭定康,也曾試圖在他離任前,主導選出第一屆立法會,但這屆立法會在九七香港主權移交後就被解散了。2008年香港泛民主派「爭取2012雙普選大遊行」,後來改為爭取真普選與取消功能組別,以及之後數年的「我要真普選」口號標語,都是港人試圖拿回參政權利的掙扎與努力。

解放軍的香港駐軍隸屬南部戰區,是第一支由陸海空三軍編成的合成旅,總共14個軍營,便於就近看管監視。中國不想給予港人真正的參政權,也剝奪他們從軍的權利。在英屬香港,港人可以加入皇家香港軍團或香港軍事服務團;九七主權移交後,因香港不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兵役法》的實施範圍,港人無法加入解放軍,也沒有被徵兵的義務。到了2019年反送中運動,反抗力量面對港警,因缺乏武裝抗爭經驗而折損頗多。限制特別行政區人民的參軍權,這是中共從滲透黃埔軍校與國民黨軍隊的歷史中,所得到的經驗。

臺灣的生存之道

沒有主權、只有治權的香港,繁華終究如夢裡黃粱;中國憲法第31條為中共在港時施暴政的母法依據,而面對中國的威權擴張,《香港基本法》第23條的通過,無異於把生殺予奪的權力自動讓渡。

由香港看臺灣,可以發現很多獨立事件,背後皆是一環扣著一環。為何中共應允國眾藍白兩黨「2028年臺灣將沒有真正的選舉」?我們設想,若中配取得臺灣身分證的年限由六改四年、雙親依親來臺使用全民健保,將使臺灣選民結構重組、醫療資源更稀缺。削減軍費預算,儘管臺灣成年男子多有使用武器的經驗,但屆時缺少防禦武器,恐難抵擋中國入侵。縮減中央政府部會業務費,將造成公共服務緊縮、臺灣人民生活開支日漸高漲,長此以往難免心有怨言。而花東三法掏空臺灣財政,還將計完工日期押在2030年,正好讓習近平在2032任期結束前達成全島大運兵,傅崐萁的「開臺功臣」美夢實現。此時門檻極高的選罷法實施,臺灣人民很難用選票制裁不適任的國會議員與縣市長了。

香港殷鑑不遠,看看香港,想想臺灣。幸好臺灣還有主權、還有選舉,幾次在高風險環境下所展現的公民社會團結之力,只要持之以恆,相信仍能以全社會防禦韌性,來阻擋藍白國會終極攬炒,避免落入中國統戰分化陷阱。

作者為媒體人,目前的研究興趣為兩岸、國防、認知戰,期盼臺灣雖然遭受假訊息攻擊,但能越挫越勇,加深自我保衛的信心,長出社會防禦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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