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型正義不落實,台灣的民主就沒有免疫力

黃郁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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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圖文作家蕭瑩燈製作之梗圖。圖片來源:翻攝自蕭瑩燈臉書

扭曲二二八史實的陳佩琪與小草

陳佩琪在228前發文寫到「歷史是人類行為的借鏡,可以原諒,不能遺忘,228從沒離開過這裡,只是多年後換了一批人,對著台灣人做著和七十多年前同樣的事情罷了」,而民眾黨支持者們則以「以前228、現在柯文哲」來呼應陳佩琪的貼文;不論是陳佩琪或是支持其言論的小草們,顯然是對228那段歷史發生了什麼事一無所知,才能如此無知地拿來比擬,絲毫不介意曝露自己的愚蠢而寫下分享這些文字。

柯文哲和陳佩琪這對夫妻彰顯了台灣的轉型正義確實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試問,柯文哲被起訴的案件有沒有經過司法程序的調查?有。

試問,柯文哲被起訴的罪名是不是有明確的法律規範?有。

試問,柯文哲被起訴的過程有沒有依法保障他作為被告的權利?有。

上面提到的這些過程和權利,在228事件中喪生的受難者一項也沒有。

陳佩琪難道真的不知道,在228事件中,有些受難者是被軍隊叫出去就再也不見蹤影?陳佩琪難道真的不知道,有些受難者是去開會商討如何幫當時的國民黨政府平息民怨,然後就遭到軍隊掃射身亡?陳佩琪難道不知道,有許多受難者就只是單純走在街上就被軍隊槍殺、遺體被亂丟,甚至連家屬都找不到?陳佩琪難道不知道,現在柯文哲得以聲請解除禁見及通信、有法定程序保障柯文哲在監禁及審理期間的基本人權,根本是228事件受難者家屬想都不敢想的權利?

陳佩琪一邊拿著民主體制保障下的政治獻金與選舉補助款,去看上億豪宅下斡旋買商辦,一邊以柯文哲和柯爸爸來消費228;踩在無數政治受難者家屬的痛苦上,一邊享受著一代代政治受難者鮮血換來的民主紅利,一邊曲解史實進行政治鬥爭。

對於過去的歷史不了解、對於威權時期獨裁者作為的無知,造就了像柯文哲與陳佩琪這樣的威權遺緒。

一提及台灣依然存在的威權遺緒,有些人可能會想到「中正紀念堂」、有些人會想到「蔣公銅像」,接著馬上就會有人說「現在好好的,管它過去幹什麼」,而「管它過去幹什麼」這句話,就是最赤裸裸也最致命的威權遺緒。

國民黨治台愚民三步驟

國民黨在台灣進行威權統治有三個步驟,第一步,先讓能說、願意說的人消失:因此我們看到從228事件開始,從一開始在天馬茶房查緝私菸的事件,演變成市民罷市、罷課、罷工的串聯行動,而為了讓民怨平息、讓累積民怨的問題得以被釐清解決,當時各縣市的仕紳菁英、民意代表、知識份子出面組成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向國民黨提出政治改革要求。

這些能夠出面勸阻聚集民眾、平息民怨紛亂的台灣菁英,是國民黨要進行威權統治前,第一個要解決的對象——除了較為耳熟能詳的陳澄波、湯德章、王添灯之外,還有在戰後提供大量免費肉品給國民黨政府與軍隊的台北市參議員李仁貴、有熱情響應國民黨由「黨、政、軍、團」所構成的「三民主義青年團」作為花蓮分團股長的許錫謙、有擔任戰後台灣高等法院審判末代總督安藤利吉的法官吳鴻麒。

依據228受難者阮朝日長女阮美珠在《幽暗角落的泣聲:尋訪二二八散落的遺族》書中記載,曾任台北市參議員的李仁貴,面對家人建議他暫時避風頭的反應是:「我為外省人做了那麼多好事,他們怎麼可能來抓我?不要煩惱。」說完一早出門後,就被不明人士帶走,自此消失。

由此可知,國民黨作為外來獨裁政權,並不會顧及是否有助益、是否幫了外省人,甚至是加入三民主義青年團協助在地方進行管理的人,只要你有能力聚集民意、有號召力、有判斷力,那你就是要被肅清解決的對象。

而就算人被帶走、被槍決、被解決了,但這個人生前所接觸到的人可能成千上萬、也難以查明,作為統治者要遂行管理,一邊要處理異議者,一邊也要保有一定的生產力才能產生經濟利益,總不能把所有人都殺光;先讓一整個世代的台灣菁英消失,那接下來要處理的就是他們所遺留的思想,國民黨進行獨裁統治的第二步,就是要讓民眾「想都不敢想」。

因此我們看到從1949年開始,戒嚴時期國民黨獨裁政府所進行的各種思想改造、感化教育,以及蔣介石在〈民生主義育樂兩篇補述〉中增加的「育、樂」,簡單的說,就是你不能去想或思考過去那些台灣菁英所提倡的民主自治,如果你要想的話,只能想黨國要你想的教育文化娛樂,而只要跟獨裁者要你想的不同的,就是有叛亂的風險,那就是叛亂犯;因此在校園有教官、有朝會,若你自己辦了讀書會,不好意思,你就要被送去思想改造,你身旁的人要被迫自白指認你是叛亂犯。

最後,國民黨進行獨裁統治的第三步——習慣、服從、麻木、無感

對於一個獨裁政權而言,管理也是非常耗費心力的事情,尤其是進行思想管理,不但要時時監視、進行監控、想方設法找到人、審訊監禁等等,無不是思想改造要執行的,就如同管理的最高境界是不用管理、讓人才自我管理一樣,對於國民黨獨裁政權來說,最便於威權統治的境界,是讓人根本不想思考,習慣於不思考,進而服從,對於統治者不利的事情都麻木無感。

「現在好好的,管它過去幹嘛」充分詮釋了這種境界的精神。

就如同校園中的蔣公銅像,若問現在的高中生,是否認為應該移除,總是會得到諸如「雖然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放蔣公銅像,但放著也不會怎麼樣」的回應;當我們習慣生活周遭有自己不理解、自己也說不出有什麼意義的存在,就是一步步習慣服從,代表著人們不需要去了解、去決定自己所生活的空間與環境,而這不就是從最細微最瑣碎的日常之處,一步步扼殺最自然的民主思考嗎?

威權遺緒無所不在

威權遺緒不僅只存在於蔣公銅像及中正紀念堂,更危險的是,許多威權遺緒依然存在許多人心中,轉型正義之艱難,不僅僅在於跟時間賽跑,而更是在於抵抗習慣——抵抗、反思那些早已慣習的一切日常,並且做出「我是誰」的決定。

在民主社會,獲得決定公共事務及資源分配的政治權力基礎就是民意,若不去思考眼前所陳列的選項,這個候選人及其政黨組織,過去做了什麼事、維護了什麼價值,那就等同於蒙著眼做選擇,也等於浪費了在民主制度下寶貴的參政權;每一個人所做的選擇決定了「我是誰」,同時也決定了這個國家未來的走向。

如果你知道你的支持,會助長一個不道德的政黨組織繼續壯大,而這個組織有可能操控體系隨時反過來傷害你,你還會願意支持嗎?

過去在威權時期,曾經以不符合法治國原則、毫無民主價值,單憑掌握權力的獨裁者一己之私與個人喜好來決定他人的生命能否存活,組織成員對於這樣的權力結構與運作方式毫無異議,甚至為了分得些許權力、進而成為統治集團的一員,而選擇極力維護體制運作的政黨組織,就是國民黨。

而不去正視威權時期獨裁者的作為,不依照真實歷史反思社會現況,反而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而曲解史實,以悖離真相與道德的錯誤論述激發支持者的無知憤恨情緒,就是民眾黨。

立院被一群又笨又壞的人所主導,就是轉型正義未彰的惡果

因此,國民黨與民眾黨在228事件78年後,在民主化的時代掌握了立法院主導權,玩弄民主議事程序,並以偽裝成民主的各種假民主論述毀憲亂政,立法院被一群又笨又壞的人所主導,都是轉型正義沒有被真正落實的苦果。

轉型正義不是為了鬥爭,而是為了「辨識」而存在的,就如同馬奎斯在《百年孤寂》中所寫的:「世界太新,很多東西還沒有名字,必須用手去指。」

在民主化後的社會,因為民主仍稚嫩、因為獨裁環伺在旁,所以我們必須有清明的眼才得以辨識,什麼是真正的民主、什麼才能讓國家持續走向更民主自由的未來,而在辨識指認的過程中,相互討論、凝聚共識,形成共同體;轉型正義一天不落實,代表著尚未凝聚出對於「民主」與「非民主」的共識與共同體,也代表台灣民主體制將持續面臨,那戴著民主面具實則威權復辟的風險。

轉型正義就像是民主社會的免疫系統,幫助我們得以辨識出有害的威權病毒,並加以提防、消滅,問題是,台灣社會的免疫系統有正常運作嗎?

作者從社會運動的協助者成為參與者,從幫忙去便利商店買水、到晚會主持人、再到運動發言人,出社會後歷經各種不同崗位的政治工作,依然對於好好論述政策懷抱著期待。認為社會運動與政治工作相似之處,就在於創造關於人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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