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勇敢發聲：揭發日本自衛隊性暴力黑幕的戰鬥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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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郡山駐屯地

二○二○年六月，身為任期制的陸上自衛隊自衛官候補生，在前期教育即將結束時，我被詢問希望分配到哪個駐屯地，一個人可以提出三個志願。我為了進入自衛隊體育學校，將公認柔道實力很強的福島縣郡山駐屯地列為第一志願，這個選擇成為命運的分岔點。

從七月一日開始的後期教育是男女混合編制，我與前期教育中一起訓練的同期女性隊員分開，分配到郡山駐屯地進行後期教育。在那裡，還會加入原本在其他駐屯地接受訓練的一般曹候補生。

正如前面所說，一般曹候補生的入伍制度，是為了培養出軍曹（士官）級自衛官，因此他們的晉升速度比有任期的自衛官候補生快。一般雖然剛結束前期教育的新隊員差別不大，只是有沒有佩戴徽章，但一般曹候補生中已浮現出強烈的精英意識。自衛官候補生之間有大家團隊合作的氛圍，但一般曹候補生中常出現自掃門前雪，著重個人表現的隊員。

不過到了「週末清掃」時，團結心便會萌生。每個星期五晚上大家都要清掃隊舍，必須先除蠟後再重新上蠟，直到地板亮晶晶，如果班長在檢查中指出問題，隔天就得重做一次。大家都不想讓好不容易盼來的星期六被清潔工作毀掉，此時自衛官候補生與一般曹候補生就會不分彼此，齊心協力把地板擦得一塵不染。

有一天，我們從郡山前往岩手縣，觀摩在山裡進行的大砲操作訓練，這是我第

一次看到大砲的實際演練過程。

轟！

現場的魄力震耳欲聾，我承受由體內深處傳來的震動，直擊心臟。

媽呀！這是能殺人的威力。

緊張感瞬間升高。操作大砲的野戰特科「砲班」，幾乎沒有女性，因為不僅衝擊力大，裝備也非常沉重。

九月，在後期教育即將結束時，公布了配屬的中隊名單，我被分配到東北方面特科連隊（郡山駐屯地）的野戰特科X大隊Y中隊。

在後期教育中遇到的幾位前輩都曾這樣忠告我：

「這個中隊有很多性騷擾和職權騷擾的情況，要小心。」

儘管他們提醒我「要注意」，但沒有詳細說明這個中隊的氣氛和具體情況。反倒是我申請第一志願郡山駐屯地通過，代表我可以繼續柔道訓練，讓我感到非常高興。

野戰特科是使用大砲火力的戰鬥部隊，我對大砲本身沒興趣，但為了能進入體育學校，我決心要克服艱苦的訓練。那時與其說我感到不安，不如說我更期待能遇到什麼樣的前輩。

因為後期教育就是在郡山駐屯地進行的，我就留在了郡山。

Y中隊全是男性，同期隊員有五人，但女性只有我一人。當時的隊伍裡共有六十九名隊員，其中女性有六人。不過，由於有些女性正在休產假或接受其他部隊的訓練，實際上包括我在內，只剩兩、三名女性。

性騷擾是理所當然的事

九月十八日，我與隊員們首次見面。部隊裡的前輩隊員剛從「山訓」返回，「山」指的是長期駐紮在山中進行演習，所以男性隊員臉上都留著鬍鬚，明顯看得出疲憊的神色。我得在中隊的前輩都疲憊不堪的情況下向他們打招呼，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在中隊打完招呼後，我還要在大隊的眾人面前打招呼。當時，我聽說按照慣例，新人要在自我介紹中表演一項才藝。

為了讓前輩們消除疲勞，我決定模仿搞笑組合FUJIWARA原西孝幸的段子，我還特意擺出相應的姿勢，大聲表演了一番。

「我是來自宮城的五之井里奈，我會全力以赴，請多多指教！我來表演一段：不看、不聽、不說，是母猿！」

大家都笑了，並熱情接納我，我很想早點融入這個新環境，儘管其他人都沒有表演才藝。

分配到隊伍後，我拚命學習工作上的事。但很快我就發現，還沒到中隊時前輩們所給的忠告是真的。

或許是男性隊員較多的緣故，下流的言論不斷在耳邊響起，女性隊員受到性騷擾是理所當然的事，這就是隊上的氛圍。

「五之井，妳滿壯的啊」、「胸部真小啊」等等，每天都會有人拿我和其他女性比較，對我品頭論足，我天天都身處在不舒服的言論中。

某某人對我說了些什麼，這些例子不勝枚舉，但即使周圍有人聽到或看到，卻沒有人站出來制止。

有一天，突然有一名男性隊員伸手摸索我的背，試圖解開我的胸罩釦子。

「什麼嘛！原來是運動內衣啊！」

「穿運動內衣比較舒服。」

我一邊感到困惑，一邊如此回答。然後我安慰自己，這可能只是自衛隊中不習慣與女性相處的溝通方式之一吧！

有時我走在走廊上，經過的男性隊員會拍打我的臀部。如果每次都要說「請你不要這樣」，就會沒完沒了，因為出勤時性騷擾是司空見慣的事。在一般社會，這種身體觸碰不被允許，但在這個中隊，這種行為不僅未被制止，反而到處橫行。

我不是為了遭受這種對待而加入的……。

我一這樣想，就越來越討厭遭受性騷擾的自己。

也有男性隊員以柔道對練為藉口，對我進行身體接觸。

某日，一位階級比我高的男性隊員A三曹（陸軍下士）叫我去吸煙區。我不抽煙，但自衛隊裡階級關係很嚴格，既然前輩叫我，我就不得不去。

在吸煙區裡，A三曹對我說：「來玩柔道吧！」即使他從未練習過柔道，也硬要挑戰我。

「五之井，妳柔道很強吧！來較量一下。」

我無法拒絕，只好與A三曹對決，但我不可能對一個柔道新手全力以赴，A三曹大約一百八十公分高，比我高大，體格裡，對周遭的一切還摸不著頭緒。我別無選擇，只能順應這種氛圍。

從那以後，A三曹經常找我挑戰柔道。而且，這些對練逐漸升級為猥褻的身體接觸。明明應該是摔柔道，但A三曹卻從後面用雙手環抱我的腰，並把我舉起來。他就這麼旋轉我的身體。接著，他將下體貼近我的臀部，擺動他的腰前後磨蹭。這是猥瑣的姿勢，我很希望他停下來，但我沒辦法頂撞階級比我高的人。

入秋後的某天夜裡，我在警衛所的正門附近站哨，站哨結束後我準備返回警衛所時，A三曹和其他隊員也結束站哨回來了。A三曹接近我，什麼話都沒說，就對我用類似柔道「掃腰」的技巧。在我們纏鬥的過程中，他繞到我的身後。

這次他沒有舉起我的腰，但我明顯感覺到他擺動著腰磨蹭我的臀部，並用下體頂住我。在一旁觀看的上司B二曹還歡笑喊著：「上吧——！」類似的行為還發生在警衛所的食堂內，或停滿車輛的維修工廠裡。

後來我才知道，一位女性自衛官目擊到這一幕。

五之井里奈，前自衛官。一九九九年生於宮城縣。自幼開始學習柔道，中學及高中時期曾參加全國比賽。二○一一年經歷東日本大震災，因仰慕前來進行災害支援的女性自衛官，於二○二○年加入陸上自衛隊，但於二○二二年六月退役。目前在教授女性和兒童柔道。

岩下明日香，非虛構作家。一九八九年生於山梨縣。憑藉《柬埔寨孤兒院生意》（カンボジア孤児院ビジネス）一書，獲得第四屆「潮亞洲．太平洋非虛構作品獎」（潮アジア．太平洋ノンフィクション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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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勇敢發聲：揭發日本自衛隊性暴力黑幕的戰鬥紀實》
作者：五之井里奈、岩下明日香
出版社：游擊文化
出版時間：202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