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橘色崩潰:永遠不要試圖接住下落的刀

Phil Sm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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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達志影像/美聯社

我四十多年的新聞生涯很大一部分時間都在報導經濟和金融市場,主要是與該領域的人士進行交流,從外匯、股票和債券交易員到資深銀行經濟學家,還有政治經濟學家。

接下來的內容純粹是我親眼目睹和報導過的股市崩盤,以及我目前在台北和其他地方的大學教授關於金融市場結構的理解。

這不是投資建議,只是對市場波動的觀察,包括目前這一場美國總統川普彈指之間造成的「橘色崩盤」 ──畢竟他那張橘色的臉令人印象深刻。

錢在哪裡

我們先從專業投資者和散戶投資者的角度來了解金融市場的動態。

我和多數讀者一樣都是散戶,我們並不老練,買入或持有時,大多是抱著價格會上漲的期望。根據彭博產業研究顯示,散戶投資者在市場總交易的比例從 2011 年的略高於 10% 上升至 2021 年的 22% 以上。

你在市場上的資金包括了退休基金、銀行的儲蓄、或是在金融機構存放的任何其他存款。這是你的錢,永遠不要忽視這樣一個事實。市場的任何波動、崩盤或是反彈,都是基於你的資金而發生的,並以某種方式影響你的個人財富。

不管喜歡與否,我們都參與了白宮那個橘色老兄推動的全球政治「遊戲」且深受影響。像我們這樣的散戶,對於影響自己資金的因素幾乎完全沒有控制權。除非你決定每天用你手上的閒錢在波動的市場中進行交易,並接受其中涉及的巨大風險,而且你必須有一大筆錢。

愚蠢錢或是聰明錢

顯而易見的是,對於劇烈的市場波動,無論是上漲或下跌,專業投資者都比絕大多數散戶投資者佔優勢。總體而言,散戶投資者買入並持有,希望價格上漲,然後賣出獲利。專業投資者則是利用更複雜的金融工具,透過買賣自己不擁有的資產來參與市場,並從中賺取差價。

這種運作由來已久,而且多少有些令人沮喪,也就是只使用一種武器(做多)進行交易的散戶投資者,與擁有兩種武器(做多和做空)的專業投資者進行對抗。大多數散戶投資者無力對抗市場,因為他們缺乏在市場低迷時期做空的技巧或能力,無法獲得專業的數據和市場資訊,更不用說風險或是基本技術分析。

這就是為什麼金融市場往往呈現鋸齒狀形態,因為散戶投資者在經濟繁榮時期買入,隨著時間慢慢推動市場走高。然後當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時,專業人士就會積極做空,將累積的財富從市場上奪走。然後資金從散戶流向專業投資者,無論出於何種原因,當市場達到頂峰時,這種情況就會一再發生。

可以確定的是,銀行和專業投資者將從最近一次全球市場的衰退中獲利數十億美元。輸家將是散戶投資者、退休基金和個人財富,因為他們的投資不夠靈活或成熟,無法從急劇而殘酷的經濟衰退中獲利。

解剖牛市

金融市場的波動與生活本身類似,往往是循環性的。只要政府履行職責,為人民創造富裕和提高生活水平的條件,國內生產毛額,也就是一個國家創造的價值,就會隨著時間呈現上升趨勢。

股票市場也遵循這一規律,因為與經濟相關的公司在經濟成長的推動下獲得更多利潤,此時一般人有也會利用股票來進一步致富。當條件成熟時,專業投資者(我指的是大銀行)和機構投資者都會開始建議他們的客戶購買,他們自己就是交易的經紀人,並收取一定的費用。當然他們會說有免費服務,但根據客戶購買或出售的資產的價差構成了他們的佣金,他們的服務並不是「免費」的。

一旦這些大投資者感到滿意並全面投資,專業人士就會將他們的研究成果放到公開市場上,那時我們就會開始看到報紙上的文章,說這個或那個是值得買入的,此時散戶正趁著反彈的最後階段入場買進。

任何資產市場反彈的最後階段,幾乎都是散戶投資者最有興趣的時候:一旦專業投資者充分投入,他們就會全部加入。對於那些準備透過在現貨市場快速交易,或使用期貨或選擇權積極做空來從牛市中獲利的專業投資者來說,這無疑是錦上添花。

多年前香港有一條關於市場的經驗法則:當你抵達啟德機場時,如果的士司機在進城的路上告訴你買某隻股票,你到達辦公室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賣掉它。

要記住的是,只有資金流入股市,股市才會繼續上漲。如果沒有新的流動性,它們無法奇蹟般地崛起。一旦市場充滿資金,它就會停止上漲並進行回調,個人的大量購買通常是這種流動性的最後一搏。

歷史上的崩盤

我報導的第一次股市崩盤是在1987年。從1982年夏天開始,隨著所謂的「大爆炸」(即金融市場突然放鬆管制),1986年開始出現了一輪強勁的牛市。本輪牛市的推動力來自於惡意收購、槓桿收購和併購狂潮。各公司爭相籌集資金,相互收購。

恐慌性拋售的典型表現是投資者無力拋售,因為系統陷入癱瘓,此時一些國家關閉了市場,試圖阻止更多拋售,曾有經紀人被無計可施的沮喪投資者槍殺的悲劇發生。

1997年的情況也類似,當時亞洲四小龍創造的牛市崩盤,主要是因為各國政府依賴固定匯率,而這無法釋放它們創造的經濟壓力,於是1997年 7月牛市崩盤,數百萬人陷入貧困。

接著對網路的過度承諾,在2000年導致科技股出現巨大泡沫,當時創投紛紛湧入,尋找那些根本沒有機會賺錢的網站。1999年12月,我賣掉了一檔科技基金,因為它在大約一年的時間裡讓我獲利了137%。我的經紀人告訴我,賣掉它太瘋狂了,我應該繼續投資。

網路市場泡沫破裂後,科技股佔比較高的那斯達克指數從5,000點左右跌至1,400點左右,直到2015年左右才恢復到5,000點左右。

我清楚地記得,一些市場分析師敦促人們在較低水平買入,因為市場到處是「便宜貨」,但市場從未真正復甦,指數低迷了多年。我敢說最近你也聽過「專家」告訴投資人在最新的「橘色崩盤」中買進便宜貨。

然而古老的市場智慧告訴我們:「永遠不要試圖接住下落的刀」。

如今這種過度承諾再度出現,例如數十億美金被投入人工智慧和加密貨幣,但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聰明的投資者從不試圖抓住任何市場的頂峰或谷底,如果你抓住了市場運作的大部分機會就已經做得很好,而錯過最後 10% 的波動則是明智之舉。任何專業的投資者或交易者應該告訴你,利潤就是利潤,沒有所謂的壞利潤。

試圖準確判斷頂部或底部是愚蠢的行為,而且常常會導致災難。永遠不要忘記,金融市場是靠恐懼和貪婪來運作的。將這些情緒從你的個人投資中剔除,你就會做得很好,屈服於他們則會面臨巨大風險。

我一直擁有一些股票,鑑於我目睹並撰寫過許多股市崩盤的報導,你可能會問我為什麼還在股市。幾乎所有情況下股市都會反彈,而在這場橘色風暴中我目前的損失很大,但那也只是帳面上的因為我並沒有買賣。自1980年我開始為路透社撰寫金融市場新聞以來,我度過了每一次股市危機,因此我現在也還在股市裡。

追繳保證金

散戶經常忘記的一件事是追繳保證金對市場的影響。

如果投資借錢購買股票,他們會以股票價值作為貸款的擔保。如果他們買了某隻股票並且股價上漲,那很好。如果價格下跌,貸方將要求支付保證金,以彌補貸款和持股價值之間的差額。

如果投資者被追繳保證金,他們將被迫賣出股票以應對這一要求。在最近橘色股票市場的崩盤中,被迫的保證金賣壓大幅加劇了市場的下跌。

這可能在市場崩盤時導致自殺與破產,因此永遠不要讓貪婪主導投資決策。請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進行交易,並了解自己能承受的最大損失。要特別小心期貨或選擇權交易,基於槓桿的特性,你有可能損失全部資金,甚至更多。對股票持有部位承受 20% 的損失是一回事,而損失全部投資甚至負債累累則完全是另一回事。

不確定性是金融市場面臨最糟的狀況

不確定性是金融市場最討厭的東西。多年來,在我寫的眾多金融報導中,說過這句話的市場分析師多到數不清。如今,我們正處於一個極度不確定的情勢中,因為那位橘色老兄不斷改變主意。

昨天他還準備為了貿易與全世界開戰,並誇口各國領袖都不如他;但當市場連續崩盤,他便驚慌失措退讓,宣布對中國以外的國家延後三個月徵收關稅。

他聲稱其他國家在關稅即將生效前紛紛打電話來「親我的屁股」,想要協商關稅。他模仿一位哀求的外國領袖說:「他們迫不及待想達成協議。『拜託,拜託先生,請談個協議吧,我什麼都願意做,先生』。」

我真的很想見見那些相信這種說法的人。這些話出自一位慣於說謊、連講出完整句子都困難的人,要相信任何有自尊的國家領袖言談會這樣自貶身分,實在是太荒唐了。

因為對股市崩盤感到恐慌,他對關稅政策來了個大轉彎,然而這只會進一步加深市場對他那失靈神經元下一步會做出什麼反應的不確定感。

重點是,沒有哪家大型企業會因為這樣而急著把總部遷回美國,因為這個橘色政府幾乎每天都在改變立場。他的行為不是務實的,而是出於恐慌;他的決策也不是有策略的,而是胡亂出招,毫無章法。

將製造業遷回美國的成本極高,而且需要數月,甚至數年的時間,這是那位橘色男子所希望看到的情況。但是像通用汽車(General Motors)和約翰迪爾(John Deere)這樣的大企業,已經開始揭穿他的虛張聲勢,選擇按部就班地推進原有計劃,耐心等待事態發展。

通用汽車宣布將在北美裁員14,000人,並關閉五座工廠,明確地傳達出它將全球擴張列為優先事項,而非順從川普的民族主義議程。農業機械製造商約翰迪爾表示,將繼續進行把部分生產線從愛荷華州遷往墨西哥的計劃。

這位橘色老兄顯然大為光火,對這兩家公司發出各種威脅。但基於當前政府幾乎每天都在重大貿易政策上改變立場,企業主這樣的決定是明智之舉,畢竟沒有人能在這種極度不確定的環境下經營一家大型企業。

再說美國的期中選舉即將在十一月舉行,在當前的混亂局勢下,變數實在太多,企業根本無法根據這樣的環境制定長遠計劃。誰知道接下來又會出現什麼瘋狂的舉動?入侵格陵蘭?攻打巴拿馬,拿下加薩?

又或者,美國最終無論以何種方式,可能會擺脫這場瘋狂?那麼我們也能回歸正常,重新專注於真正的商業與發展。

但無論如何目前的混亂似乎還會持續下去,除非你自認能夠預測那位橘色老兄的下一步,否則現在可能最好還是採取觀望態度。如果你真的打算去猜他的心思,並因此把資金投入市場,那我只能祝你好運了。

作者在路透社工作超過三十年,從歐洲總部外派亞洲後就不再離開,曾任亞洲金融總編,南太平洋總編,南亞總編,北亞總編。退休後的台灣女婿目前旅居八里左岸,對台灣民主充滿興趣,希望能夠提供旁觀者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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