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的二戰連結──談歐戰勝利八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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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賴清德總統在五月8日就歐戰勝利（正確說法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歐洲戰場）80周年發表談話，直陣「二戰慘痛經驗告訴大家，姑息只會讓侵略者食髓知味，膨脹更大野心與自滿利牙」；他指出，此時紀念歐戰勝利，具有團結反侵略、自由民主需靠實力守護，以及切勿對侵略行為掉以輕心等3大意義。

然而有仇視民進黨的人士或無知鄉民嘲諷賴總統祇想趁機刷存在感，或直接言明歐洲戰事干台灣何事？另有統左人物質疑，要將台灣連結歐戰，那麼台灣主體是啥？彼時台灣是日本殖民地，日本既是三國軸心成員，台灣人如何面對法西斯？

朱立倫胡言亂語，遭外人狠狠打臉

先談藍白仇綠團體的部分。中國國民黨主席朱立倫強烈批評賴總統對在野黨的所做所為，「是在做希特勒做的事情」。他指稱「民進黨政府跟著慶祝歐洲戰場勝利80周年，忘了二次世界大戰中華民國是戰勝國，日本投降的日子是8月15日，軍人節9月3日就是抗戰勝利紀念日，感念國軍贏得抗戰80週年。今年也是台灣光復80周年，要團結全民，感念國軍贏得抗戰。民進黨不要荒謬到已經『脫中入北』加入歐盟，只記得歐戰勝利日。」

朱立倫彈奏的完全是舊日黨國的基調，無趣無識無知本不值一哂。但他的言論立即引發德國在台協會的強力批駁，「我們必須不平等地聲明：今天的台灣與國家社會主義的專制無法比擬。台灣的機構不能也不能像納粹政權雇用的恐怖工具。」一個外國駐台單位針對在地國的某一政黨、領導人提出歷史糾正，這是何等不尋常且嚴重之事。緊接著，以色列駐台代表處也發出「我們對於將納粹政權的暴行與當前台灣政治情勢作不當比較的言論，感到失望與憂心。」這樣憂心台灣在野黨的狂躁氛圍已在歐盟諸國蔓延開來。

然而遺憾的是，朱立倫被各國譴責後，不但未對爭議言論致歉，還反批外國政府不該干預內政。而朱的幕僚一如義和團般邪靈護主，這完全是桀犬吠堯，全然無法理性對話，遑論真切面對歷史了。

猶記得上個月國民黨青年軍成員、罷綠委李坤城領銜人宋建樑公開配戴納粹卍臂章、行納粹禮引起爭議，初始朱立倫還以「那是在諷刺民進黨的惡質獨裁，因為民進黨就是綠共」輕蔑以對，等到德國在台協會、以色列駐台代表處先後發出嚴厲譴責後，朱立倫才改口「譴責」；但顯然，朱立倫以及全黨上下完全不把這當一回事，如今再惹得德、以痛擊實在怪不得人。

當然，不僅於朱立倫，中國國民黨自1930年代就由蔣介石帶頭崇拜希特勒，等到以遷佔者身分退居台灣後更同情納粹的反共敗陣，所以不但黨政軍特洋溢著滿滿的法西斯風，更透過教育、戲劇、傳播，讓右翼的法西斯思想催化了年輕學子的心思。此所以何以每隔一段時日就見年輕族群有納粹崇拜的詭異呈現，且不曾或絕。

無知不能成為台灣人的標籤

這既是舊黨國的遺緒，也是台灣今日轉型正義始終陷入瓶頸的原因之一。就因為普遍的台灣人對納粹、猶太大屠殺（Holocaust）至為陌生，所以值此歐戰勝利80周年的日子，好好思考納粹作為西方文明的畸形體，以及希特勒對猶太人的種族屠殺，從而讓我們願意遵奉普世價值，堅守民主憲政。誰說二戰的歐洲部分與台灣人無涉！對歷史無知才導致不竭地複製納粹思維，成為國民黨的分靈體。

再者，實存的社會主義國家（中國、朝鮮、古巴、蘇聯…）以及傳統左翼人士，都口徑一致的指稱「第二次世界大戰是全球的反法西斯戰爭」。他們認為二戰係由納粹德國、法西斯義大利、軍國主義日本勾結發動，所以性質非常清楚。加上希特勒侵蘇、日本帝國主義對大東亞的侵略，共產黨是極大的受害者，於是面對二戰，他們就此站在道德制高點，以反帝、反殖之名繼續痛罵日本軍國主義，連美國也被他們痛斥為了冷戰，再度扶植德、日復興，致使法西斯幽靈不死。

更不用談本地的統左人士，動不動就咒罵民進黨政府驅逐主張武統的中配是法西斯、納粹，這除了逞口舌之欲，不少識者已指出，烏俄戰爭爆發前就是由俄羅斯帶頭，再配合烏克蘭內部的協力者全面造謠烏克蘭搞亞速營，是「新納粹」，由此俄羅斯的「特別行動」既有歷史意味（烏克蘭是俄羅斯一部分），更有人道拯救的用心。本地統左人物的論述是否近似呢？

二戰是一場反極權的未竟之戰

所以反思二戰的本質，就不能一逕以「反法西斯戰爭」來全面概括，那是反帝、反殖民加上反獨裁的未竟之戰。怎說呢？

歐美史家已有共識，不該把一戰和二戰分開而論，必須說，從1914到1945是一場「新三十年戰爭」。前半段是帝國內鬥，及至1930年代後是帝國與類帝國的延長賽，而這個類帝國除了白色的德義日，也包括紅色的布爾什維克政權。祇因1941年之後德蘇反目，紅色帝國成了受害者，於是蘇聯及眾扈從者遂以受害者之姿單方面批判它人，至於史達林和希特勒聯手瓜分波蘭，戰前侵略芬蘭、波羅的海三國，乃至戰後全面掠奪中東歐，史達林成了二戰最大的受益者，這些完全不在共產陣營和傳統左翼的討論範圍。

偏頗的當然不僅蘇聯紅色帝國，抗日期間的作為備受質疑的中國共產黨，不但片面宣傳其戰功，更以法西斯之名冠在蔣介石政權之上（這部分有真實也有栽贓，暫且不論），而今更以台灣的民進黨政府親美疏中、抗中保台，從而以假新聞、偽論述抹黑台灣的自主路線，再令台灣的藍白協力者全力奧援。

另一方面，中國在習近平統治下的窮兵黷武、對鄰國施加的威脅，已被世人稱為「支那粹」（Chinazi），也就是如今的中國跡近極左與極右的混合種，其「一帶一路」更被比附為新帝國路線；但統左人士均視而不見，他們絕不批判主子。準此，關於連結歐戰、重釐二戰定義，當然重要無比。

當然，對執守本土陣營者也有太多功課得做：台灣於日治時代的「殖民的現代性」（colonial Modernity）形塑出新的國民性與認同，但對於日本、中國乃至美國的認知依舊搖擺，始終是機會主義作祟。這是怯於面對歷史的陰鼠個性！再者，面對東南亞移民、移工的態度，仍有極大的改善空間。而對於中配的態度，由於台海局勢的緊張，我們也還沒拿捏出有效的對應措施。

凡此不僅是台灣一地的難題，連歐美都深受移民困境所擾，所以回顧二戰，連結東西戰場於一體就更有需要。台灣人必須擴大歷史視野，將「新三十年戰爭」納入日本帝國在1920年代的發展，於是1920年代的政治社會運動、米糖相剋、皇民化運動才會有新解。台灣不必、不該牢貼舊主子，才能從容反思日治、國府遷佔以來的台灣史。這不會是簡單的歷程，但歐戰勝利80年是個好的開始。不要怕歷史新探，有爭議、有討論才能激出台灣人的新生。

作者為文化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