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一算，大綠小綠誰幫誰？

時代力量兩位立委接連退黨，僅存的一位區域立委黃國昌，又宣布不自己在自己選區拚連任。許多人開始回顧，四年前的立法委員選舉中，民進黨與個小黨合作的往事。一些人批評時代力量不知感恩，但也有人認為時代力量光環幫了民進黨一把。假如從事後來看2016年的立委選舉結果，到底這三席時代力量的區域立委席次，應該歸功給誰？

下面這張圖，是我正在參與、由史丹佛大學籌畫中的一本台灣政治學術討論的圖。在這張圖中，X軸是民進黨在2012年區域立委各選區的得票率，而Y軸則是民進黨、時代力量、以及各個小黨在2016年的區域立委得票率。（有三個選區大小黨都沒有提名，直接刪去。）灰色的對角線，是2012與2016年得票一樣，斜率為1的線；綠色的粗虛線，則是2016年民進黨的平均得票變化狀況的趨勢。

我很喜歡這張圖，因為這張圖說明了很多的故事。

第一，從2012年到2016年，民進黨區域立委在各個選區平均都增加10%左右。綠色粗虛線比灰色的對角線高了一截，而且接近平行。這代表著民進黨的形象與吸引力是在全國而言有平均增加的，不只是某些特定選區增加。All politics is nationalized。

第二，民進黨有「禮讓小黨」的選區，也就是圖上的三角形，都是在2012年低於45%的選區。這無須意外，因為這是當初民進黨設下的規定。假如高過45%的選區，平均而言在2016年都有非常高的當選機率，不禮讓也是正常的，這是尊重黨內多年蹲點的各區候選人。

第三，然而，民進黨禮讓給時代力量的三個選區，都是本來很有機會勝選的選區。三個選區在2012年都是35-40%左右，假如依照總體平均來估算，就算民進黨提名其他人，也可以拿到45%～50%的選票，接近當選邊緣。

第四，假如民進黨不禮讓呢？在圖中的紅色方塊就是民進黨跟有合作的小黨同時提名的選區。可以看到紅色的點大致也沿著綠色虛線但稍低一點。這意味著假如民進黨不禮讓，民進黨還是可以拿到該選區幾乎全部的票數，該勝選的也會勝選，但小黨會分走一點票。

從上面四點來看，時代力量的三席立委選舉能選上，民進黨的禮讓是必要的。而且民進黨也有充分的理由不禮讓，因為不禮讓自己提名還是有機會當選，雖然假如真的提名衝突的話當選機率會更低。

但第五，假如我們從全部民進黨有禮讓小黨的選區來看，三位時代力量候選人的表現顯然是遠遠突出於其他有合作的小黨候選人。在三位候選人中，林昶佐（最右邊的黃三角）貼近綠色虛線，代表他表現跟其他民進黨立委候選人相當。黃國昌與洪慈庸（左邊兩個黃三角）都高於綠色虛線，代表他們兩位表現高於民進黨立委候選人在類似選區（他們下面那些綠點）的平均。這三位候選人完整的獲得了原本民進黨應該獲得的選票，並多得了一點紅利超過50%門檻。

第六，相較於時代力量，其他獲得禮讓的小黨（圖中的灰色三角形）顯然沒有類似的表現。灰色三角形們不只沒有表現到接近其他民進黨候選人的綠色虛線，甚至遠低於跟2012表現接近的灰色對角線，也就是表現得比民進黨2012年自己派人還要差。

從第五點跟第六點來看，時代力量三位候選人自身的表現也有臨門一腳的效果。民進黨自提人選雖然平均也會接近當選或當選邊緣，但時代力量候選人的自身表現讓這兩個選區獲得超出預期的勝利。

因此，假如我們把六點綜合來看，2016年時代力量的三席區域立委勝選，民進黨與時代力量雙方的表現都不可或缺，沒有道理忽視任何一方的努力。

那不分區選舉呢？

在去年的SSCI級政治學期刊Japanese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上，三位留美學者曾經統計過2016年台灣各小黨在區域立委選舉提名，對於不分區得票的影響。在把不分區得票資料結合區域立委選舉，並通過數個統計模型檢證後，作者得到一個有趣的結論：

小黨「有」或「沒有」提名區域立委對於該區不分區的得票影響有限。真正有影響力的，是該提名區域立委候選人的素質：平均而言，小黨的區域立委每在區域得到10票，就可以在不分區多得到1或2票左右。

換言之，假如在區域提功能性砲灰，對不分區的得票幫助有限；假如在區域提了強力候選人，選民就會部分把選票也轉化到不分區上。

在這樣的統計結果作為前提下，民進黨禮讓小黨，讓小黨候選人有機會轉化吸收民進黨支持者的票，就可以連帶增加小黨在不分區的選票。這顯然也是對時代力量是有利的，畢竟時代力量也在不分區大有斬獲。

但要注意的是，三位作者也發現小黨的不分區得票，在民進黨當縣市長選區有負面紅利，也就是平均而言在民進黨多數的選區，選民會更傾向把政黨票也投給民進黨。

最後三人文章裡有提到且不太意外的結果，就是年輕人與婦女的比例在各選區越高，平均而言小黨得票也越多。

總而言之，這些結果對於時代力量現階段的提名來說是有意義的：

1. 時代力量假如要在區域勝選，平均而言就仍需要與民進黨合作。
2. 就算時代力量打算以衝不分區為主，有強力的區域立委候選人帶動的話，才會更有衝票數的效果。
3. 時代力量最好是在跟民進黨提名沒有衝突的選區衝票數，否則多數得票還是會回到民進黨上，無論區域或不分區都是。

作者為內華達大學拉斯維加斯分校政治系助理教授。在台中一中被選進數學校隊，接著考取台大電機系後想當個科學家。在椰林繞了一圈後，覺得還是人類有趣多了，於是跟著數學一起投入研究政治，成了政治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