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Image by S. Hermann & F. Richter from Pixabay
武肺陰影下的台灣,為了媽祖繞境的問題吵的不可開交,最後以延期結束爭議;在一片喧譁聲中,浮現了一個古老的問題:瘟疫的詮釋權屬於誰?或者說「誰有資格話事」的角力,參戰的雙方是科學(醫學)與宗教。人類文明的歷史中,宗教一直是科學最大的競爭者(之一)。我用「競爭者」而不是「敵人」來形容宗教與科學的關係,是避免立場的偏袒,也是因為宗教和科學的起源都與疾病有關。 作為自然生物,人類的終極恐懼是死亡,疾病則是死亡的哨兵;一聽到瘟疫的號角響起,人們的內心就會不由自主地顫抖,感受到自身的卑微與無能為力。 恐死是人性,求生也是。生存的前提就是對抗疾病,尋求解方。原始的人類將疾病歸因於自然界的神祕力量,用儀式來鎮魘,試圖超越,但同時也用自然物(植物或礦物)來治療,試圖迂迴。這兩種方法最後分道揚鑣,分別形成宗教與科學。 耶穌行神蹟治病,以宗教的觀點詮釋疾病,提供宗教的解方。希波克拉底斯行醫治病,以科學的觀點詮釋疾病,提供科學的解方。在東方,同樣也有各種宗教對疾病進行詮釋,包括儒教「仁者壽」的主張,將個人健康與道德進行連結;同時也有扁鵲等醫者以實證的態度發展針灸和藥物等治療方法。
正在台灣發生的這場爭辯,看似是主流醫學價值站在上風,但事實上並不能稱為爭辯,因為雙方並沒有太多共同的價值基礎。反對繞境者大多沒有媽祖信仰,頂多只是「尊重」和「入境隨俗」,而且對於為首的大甲媽顏清標家族的黑道背景和「政教不分」的民粹過往耿耿於懷。
贊成繞境的底層庶民則大多對當代輿論場域(也就是網路)非常陌生且排斥,同時也有著黨同伐異政治現實所引發的被迫害心理。雙方不管在虛擬的網路世界或現實的活動地域或政治的影響力範圍都甚少交集,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等三觀也是南轅北轍。 由此,對於這場競逐的性質的定義便可以收束到本文開始提到的「生存的競逐」上了,宗教和科學只是工具,生存才是本質,而其在現實中的投射就是權力。 權力才是本質,宗教或科學都只是手段。為了權力,政治人物可以對著所有一切帶著選票來到面前的神明頂禮膜拜。相對地,當某個神明無法消弭瘟疫甚至在信眾簇擁之下可能對瘟疫推波助瀾之時,神明就會被「懸置」了。
在上個世紀末的文青時代裡,關於疾病的詮釋,當然是以卡謬的《瘟疫》為首瞻之作。
卡謬是存在主義的指標人物,他對瘟疫的詮釋和當前世界上大多數人都不相同,這也許是時代變遷的結果,當今世界的思想主流是:存在依附於物質,或者說現實。現實的、實體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存在。存在主義的思想例如「存在先於本質」等等都太過菁英,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 不過,存在主義哲學家沙特的「他者即地獄」一語,也許可以用來作為這次繞境瘟疫的註解:每個人都透過選擇來創造自己的存在,但每個人的選擇不同,你的選擇很可能創造出他者的地獄;同樣的,他者的選擇也創造了你的地獄。對瘟疫的詮釋也是如此,宗教和科學正在努力透過「詮釋瘟疫」打造著對方的噩夢。 對社會大眾來說,噩夢是瘟疫蔓延,死亡降臨。對媽祖信眾來說,噩夢是心靈受創,死亡降臨。各自的噩夢在對方眼裡都是杞人憂天或者亂神迷信。不管是杞人憂天還是亂神迷信,其實都來自於對瘟疫的詮釋的延伸。
作者為非文字工作者,只是好奇於世間事物的各種變化而進行著各種觀察的一個身在邊緣狀態的閒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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