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恩復歸螢光幕，眾多人眼鏡掉滿地

圖片來源：達志影像／美聯社

美國CNN報導北韓最高領袖金正恩「命危」，引發海內外眾家媒體爭相跟進報導，南韓的脫北者政治人物也主張金正恩「已無法再站起來」、「99%機會死亡」，但就在上週六（5月2日），北韓官媒先後刊載金正恩現身肥料工廠視察與剪綵的照片及影片，爭執近2週的「金正恩健康異常說」，終告落幕。

上回專欄〈金正恩是生是死？反正媒體能讓他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我提到金正恩生死根本無需爭論，因為媒體能讓他「死了又活、活了又死」，重要的是要謹慎看待與檢驗消息來源為何，作為評判依據。生死最後只能以北韓官媒說的為準，此前任何主張，除非有確切證據，否則不必跟著瞎起鬨，結果亦如筆者所言，完全吻合。

但此間，駐韓外媒可謂人仰馬翻，CNN發出報導後，其他媒體、名嘴和政界人士也跟著「繪聲繪影」，弄得人心惶惶，已有人準備好金正恩的死亡報導，以防真有「三長兩短」可立刻發出。

我們駐韓記者的對話群組中，每天都有同業上傳「最新傳聞」，詢問是否可信。他們也覺得奇怪，為何忙翻天的同時，我卻沒任何動靜，幾乎不插手任何有關金正恩的事。

4月25日早上，一名歐洲同業傳來香港衛視綜合台副台長秦楓的發文截圖。秦楓先是在微博上發出了兩支蠟燭的貼圖，引發外界揣測是暗示金正恩死亡，沒多久留言被禁，發文也「被下架」。

她隨後又寫道：「有些人願意等著官宣，請自便，我只說事實。當年金日成去世晚了34小時，金正日晚了51小時，看看這次晚多少小時官宣…我從不發假消息…消息來源渠道不一樣，分析水平也不一樣，同行就別跟較勁了！」

同業在群組上一問，我立刻回應：「作為一位說華語的人，我能告訴你，這是無稽之談，毋須相信，也不用浪費時間。」

「為何一個電視台副台長要這樣散播謠言？她可是前中國外交部長李肇星的姪女耶！而且她微博追隨者超過1500萬人啊！」我的答覆隨後引來其他人反駁追問。也有人認為，既然是發自港媒而非中媒，或許可信度也更高。

我繼續說道：「我不認為這些都能構成我們得以相信她的理由，加上香港衛視只是『名有香港』，實際上大多數節目都在中國製作，大部分港人並不收看，甚至不知道有這家電視台。」

我還向他們說明，2011年，香港亞視也曾報導前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去世的消息，亞視甚至還將台徽改為灰色以表哀悼，不少海內外媒體也紛紛報導，日本《產經新聞》還為此在隔早製作號外發布，中國官方後來駁斥，江澤民也幾度現身，亞視未經查明的「誤報」，損傷自家新聞公信力，也成為極大笑話。

西方同業聽到後，發現原來亞洲媒體也是「地雷密布」，不能聽了就信，最終他們大多取消跟進。而此間，未經證實的謠言滿天飛，金大中總統時期，曾任青瓦台國政狀況室長的前國會議員及電視節目主持人張誠珉，在臉書引述中國的「對朝消息人士」說法稱，金正恩已處於接近死亡的昏迷狀態。

保守派兩名當選國會議員的脫北者，也紛紛脫口。曾任北韓駐英國公使，後來投誠南韓的太永浩，原本還持審慎態度，後來卻在接受CNN訪問時表示「金正恩無法站立或行走」。

脫北後從事北韓人權團體活動、後來受到川普總統接見而聲名大噪的池誠浩，則在電視直播專訪中說道：「99%確信，金正恩已於上週死亡。」而眾家媒體又是一陣瘋狂跟進。南韓政府則多次回應，目前並未掌握到金正恩有任何異常，金正恩應該過幾天後就會露面。

事實上，張誠珉過去在「韓版福斯新聞網」的TV朝鮮主持的政論節目上，請來脫北者「爆料」稱，5.18光州事件前後，北韓曾派遣特殊部隊前往光州介入。在無任何證據下，這種說法當然引發極大爭議，最後被迫道歉。有此前例，他這次說法，自然也得打上問號。

再來是太永浩，作為北韓前外交官，受到媒體追捧，但他包括求學與任官後，大多時間都在外國渡過，與北韓權力核心相當疏離，能掌握多少金正恩機密內幕，已令人懷疑。

另外，2年前，我和南韓同業一起處理太永浩相關新聞時，得知媒體若要專訪他，兩小時開價100萬韓元（新台幣2.8萬元）。靠著自己「脫北高官」身分索取採訪高價，不僅違反新聞倫理，歷來他的說法也無太多驚奇亮點，這樣的行為，經過多年後重新檢視，更讓人覺得他有故弄玄虛要賺錢的成分。

而就在5月1日，池誠浩公開聲稱「99%確信金正恩死亡」後，群組上又有人丟出來詢問，該不該相信。下面是我的回答：

「我跟池誠浩相識快10年了，他花費很多心力與時間促進南韓民眾與脫北者的交流理解，也積極從事援助脫北者來到南韓，我非常敬佩他，我也相信他確實有來自北韓的消息來源，但這次我選擇不相信他。」

一見到我的回覆，有人驚訝詢問為何。我解釋道：「不少脫北者和其他名嘴過分詮釋太多事情，這也不像我原先認識的池誠浩。我的感覺是，當一個人成名，在螢光幕前廣為人知，他就容易說出太多超出自己可負荷的事。」

此話一出後，隔天，池誠浩的「99%確信說」立刻化為零，金正恩現身，打破眾家媒體和人士的各種傳言，結束這場荒唐鬧劇。這也顯示，不少受人追捧的脫北者與名嘴，被奉為「權威」的背後，可能仰賴單一消息來源，又難以檢證，卻因事件有聳動性，不經思索就跟著放出風聲，後來一切都是「虛」。

我並非要貶低或看輕太永浩，也無意毀損和池誠浩的長久友誼，只是，一個極權封閉國家，新聞傳播與訊息流通封閉並受監控，最高領袖也受嚴密戒護，動向只有周遭有限的幾人清楚，不可能外洩，這是處理北韓新聞的基本常識。

若一個移民海外的台裔人士，突然若有其事地說總統病危，你不會願意相信，同理，你當然也不用期待任何外人能神通廣大到，得知金正恩到底是生是死。

當然，我說過，任何事情都得抱持懷疑態度，所以你大可繼續等待，曾信誓旦旦說過「只言事實，不發假消息」的李肇星姪女，如何繼續透過她精準的消息來源與事實檢核，證明金正恩的生死。

作者為定居首爾的駐韓獨立記者，《韓半島新聞平台》創辦人，長年採訪與評論南北韓時事，希望注入具有台灣觀點和現場觀察的韓半島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