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介聲／中國是掠食者，歐洲是獵物？歐洲的「中國夢」何時能醒？

圖片來源：美聯社／達志影像

英國智庫「國際戰略研究所」（IISS）資深顧問海斯堡（Francois Heisbourg）近日警告，趁著肺炎疫情大流行，中國可能走上區域擴張甚至世界擴張之偏執路線，鄭重提醒歐洲警惕中共，強調「中國是掠食者，歐洲是它的獵物。」

現年70歲，兼任巴黎「法國研究基金會」（Fondation pour la Recherche Stratégique）特別顧問的法國籍資深顧問海斯堡，曾於1987至1992年擔任IISS主管，並於2001至2018年擔任IISS主席長達18年，是歐洲重量級戰略專家。

海斯堡在法國《費加洛報》（Le Figaro）5月29日所刊的專訪中，引用自己著作《掠食者時代》（Le Temps des prédateurs），分析中國運用日益增強的商業、工業、金融、意識形態以及政治力量對外擴張，幾乎無所忌憚。

歐洲是中國的獵物？

海斯堡以兩個案例凸顯中國的威脅：其一，對歐洲而言，五年前歐洲人認為中國除了人權問題，猶如大型的日本，尤其對德國來說中國市場有如「天使」，直到三年前德國才警覺到中國已經悄悄併吞他們的中小企業。而中國華為公司為了向法國兜售5G設備，「在巴黎收買了所有的說客」。中共對歐洲威逼利誘，表明「若不用我們的5G，就別驚訝我們不再買你們的汽車。」

其二，中國對新興國家提供寬鬆的貸款，在非洲、亞洲、巴爾幹地區特別嚴重，然而疫情爆發後，受到經濟衝擊的國家向G20請求減免債務，當歐洲心軟選擇免債，中共卻仍要求收回債務。海斯堡強調「這就是掠食！」並指出中國也對美國進行貿易掠奪，但是美國總統川普對此強勢反擊。

海斯堡也指出，中國基本上是封閉市場，卻計畫將歐洲納入其帝國，一帶一路積極聯繫歐洲，以及不對稱的數位環境即為證明。比方中國大使館可以在Twitter惡言辱罵法國，但是Twitter一如Google與Facebook卻在中國被禁，中國顯然利用他國的開放性以保護自身政經利益，即使是俄羅斯也不會像中國這麼做。

海斯堡強調目前中國情勢嚴峻，假設根據國際貨幣基金（IMF）估計，中國今年GDP成長最樂觀預測是1%，然而中國要建立與維繫中產階級、消除結構性失業乃至於扶貧，都必須奠基於至少6%的成長率。中國自1970年代以來GDP成長率從未低於6%，如今慘跌到1%，勢必出現嚴重失業。況且中國倚賴出口，世界許多國家經濟萎縮，已經重擊中國出口，2021年對中國而言將更為困難，恐將導致重大社會問題。

海斯堡認為，中共政治制度的合法性建立在兩大支柱——歷史與經濟。如果經濟這柱子垮了，問題嚴重。在欠缺民主自由機制的中國，人民沒有管道制衡與更換政府，大量反對運動將趨於激化。

中國是「系統性競爭對手」

隨者中國政經力量的崛起，歐洲對中國的態度在綏靖逢迎與戒慎恐懼中間游移，卻礙於市場利益甚至意識形態等因素，始終難以團結一致，遑論堅持強硬立場。

近期歐洲多國深受肺炎疫情摧殘，歐洲產官學研各界對中國因素的反思與檢討更為殷切，然而也在此過程中，可見中共對歐洲多年來的滲透分化已經盤根錯節。

5月中旬，相當於歐盟外交部長的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波瑞爾（Josep Borrell），於歐洲多國大報發表文章呼籲，在針對「系統性競爭對手」中國的問題上，歐盟應該團結紀律，並且指出中共利用27個成員國相異的觀點分化歐盟，試圖促進「中國式多邊主義」。

波瑞爾文中強調，隨着肺炎疫情爆發，歐盟對中關係加速變化，歐盟與中國之間「相互信任、透明度與對等原則」是必要的，必須「在中國的戰略目標與歐盟的利益之間進行現實評估」，而要融合分歧、發展歐盟的一致方針並不容易，「在對中關係上亦然，重要的是，中國從不羞於利用這些分歧。」

曾任西班牙外交大臣的波瑞爾也提醒歐盟，應於疫情危機記取對中關係的教訓，「例如在戰略領域，我們應該避免對外過度依賴，藉由建立關鍵材料庫存，縮短與增加供應鏈，以進行改善。」

波瑞爾雖然客氣地稱呼中國是「與歐盟有着緊密一致目標的夥伴」，但也闡明「中國式多邊主義」與歐洲的多邊主義價值存在巨大歧異，例如「關於人權，或者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以及南海衝突的普世性相違」；在網路領域，「中國的舉國體制，與歐盟基於基本公民權利和自由的多方參與方式不同」；在世貿組織問題，「中國雖稱高度支持維護世貿組織現有架構，包括仲裁糾紛的架構，但是實踐之事實證明，中方態度消極。」

波瑞爾近日向《南德日報》揭示，中國當局拒絕遵守國際法有例可循，比方南海主權問題，而中國人大日前決定「港版國安法」立法，也再度讓世人懷疑中國拒絕遵守國際義務。

儘管說了這麼多，相對於美國，波瑞爾以及歐盟當局對於中國因素強勢催逼並無具體反制作為，僅是很沒有自信地呼籲歐洲「面對中國要更有自信」、「捍衛歐洲利益和價值，並與中國保持對話」，與即將接任歐盟輪值主席的德國總理梅克爾強調「歐洲可以主導對中關係」之主張遙相呼應。

作為中國掠食者的「獵物」，歐洲各界也許還停留在覬覦中國市場大餅，卻很少意識到歐洲本身就是中共垂涎已久，並且早已開始分而食之的好肉。歐洲的「中國夢」何時能醒？恐怕仍在未定之天。

作者為管顧公司與趨勢論壇創辦人，前網路與投資高管，曾旅讀波士頓、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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