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推特網軍如何利用世衛大外宣

圖片來源：路透社／達志影像

在上一篇專欄〈中國網軍的推特攻勢〉，我分析了推特官方釋出的34萬個中國網軍跟台灣有關的推特內容後，我在這篇文章，將接續分析中國網軍如何在這波肺炎疫情中透過世界衛生組織WHO的背書，來塑造中國的形象。

在推特官方釋出的網軍資料庫中，發文直接提到世界衛生組織、WHO、譚德賽等人的文章並不多，2萬多個帳號一共僅提到550篇左右。但須注意的是，這官方資料庫釋出的只是核心帳號的言行，沒有包括到另外十五萬個幫忙擴大聲量用的帳號，因此總共在推特上傳播的幅度跟廣度都會遠大於這550篇。

首先，雖然這個官方資料庫的時間是從2018年1月至2020年4月，但基本上2020年1月肺炎疫情爆發之前，兩萬多個網軍帳號只有提到世界衛生組織1次—是在2019年1月初嘲笑台灣無法加入WHO。簡單來說，這些帳號在肺炎爆發前跟WHO也不太熟。

接著，我們觀察這些帳號的創立時間與發文時間，可以發現絕大多數的帳號也都是在2020年之後才開出來的。下面這張圖，紅色的點是網軍推特帳號的建立時間，而藍色的點是他發推的時間，我使用各個帳號第一次發文的時間來進行排序。從圖上來看，可以發現這些帳號創立時間是一群一群的（紅色點排成一排），而發文時間更往往是集中在一起一起發（藍色點排成一排），可以說是養網軍百日、用在一時，一起出生的帳號，也一起洗同一篇文。但整體來說，可以發現這些帳號創立的時間，跟第一次發文的時間間格大概只有兩三個月，而且發完一兩篇文後就又停止行動了。這個分布可能也暗示了這些免洗帳號存活的時間並不長、用完即丟（當然，這種狀況下會有多大的效益就是個問題了）。

紅色為中國網軍推特帳號建立時間、藍色為發文時間，排序方式為第一次發文時間。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接著，我們進入內容分析的部分。這549篇提到世界衛生組織WHO文章一共大概可以分成三種特性，第一種是讚美中國防疫成功，第二種是提到中國給世界各國的協助，而第三種則是批評美國。假如我們把這些文章按照月份來排列的話，可以得到下面這個表格（有一些文章可能會有超過一種特性，因此加總不會是100%）：

549篇提到世界衛生組織WHO文章一共大概可以分成三種特性。表格來源：作者提供

這個表格中顯示出許多有趣的結果。首先，這些資料的母體是「推特官方釋出的中國網軍發文有提到世界衛生組織的推特文章」，但是這些文章裡面大概有八成都有讚美中國，一開始一月甚至接近9成，這代表世界衛生組織這個詞被中國網軍拿來發文時，絕大多數都是用來佐證中國的防疫有成的。舉例來說，在1月31號，有12個帳號在10分鐘內同時貼出這段話：「RT @Derrick97453435: 30日总干事谭德赛在宣布疫情构成“国际公共卫生紧急事件”的同时，还在反复强调一件事，即世界卫生组织做出这一决定，绝不是对中国没有信心，而且恰恰相反，谭德赛认为中国为疫情防控做出的努力，尤其是中国的防控措施是前所未有的。他甚至表示，中国为…」，又或者在2月18日，有11個帳號在10分鐘內同時貼出這段話：「#肺炎中国政府已经宣布向80多个国家，以及世卫组织、非盟等国际和地区组织提供紧急援助。疫情当下，拯救世界的不是美国的超级英雄，而是来自中国的医疗工作者，面对疫情，希望他们能够保护好自己，平安！」。

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到批評美國的相關推特文章在一月幾乎沒有，但是到四月開始大量增加，同時讚揚中國的相關推特也隨之減少，這也代表的網軍敘事重心的轉移。舉例來說，在4月9號，有9個帳號在5分鐘內發出了一模一樣的文章：「#疫情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欧塔加斯也在推特上表示中国真正的合作需要透明度和实际行动，而不只是说些“花言巧语”。总之，中国的“隐瞒信息”、世卫的“错误指导”、前总统的“一副烂摊”都是他们的甩锅对象。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在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扯皮与自…」。

值得注意的是，這邊這些都只是純粹用發文的文字內容來分析。但筆者研究團隊也有發現，在這波推特攻勢中，中國網軍大量使用圖文跟影片，這些內容要額外分析才能探知網軍操弄的全貌。

最後，除了這高達九成五的中文內容之外，英文內容裡也可以看到一些有趣的東西。舉例來說，在這個推特官方釋出的中國網軍資料庫裏面，可以看到許多使用俄羅斯文的人發文感謝中國，例如下面兩個資料庫裡的截圖，都是一群自我介紹使用俄文的，發文說「IT IS CHINA WHO GIVES US HANDS」or「ONLY CHINA CAN HELP US」，但同時附上中文的hashtag肺炎與病毒。這些帳號雖然大多數追蹤者很少，但它們都有追蹤幾百個其他帳號。

發文說「IT IS CHINA WHO GIVES US HANDS」的推特帳號。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發文說「ONLY CHINA CAN HELP US」的推特帳號。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假如這些帳號真的全部都是中國的網軍，那這種假扮其他國感謝自己的行為，讓我不禁想起在疫情中期，中國拍攝MV《海的那邊》講述菲律賓感謝中國，結果遭菲律賓網友噓爆的事件。

整體來看，這些推特釋出的中國網軍資料，可以讓我們發現中國網軍善用了世界貿易組織，來正面加強中國的形象，並且在四月開始負面打擊美國的形象。但大多數的這些文章都是中文，所以目標可能還是以海外僑民為主。在一些英文發文的文章中，也看到了可能是扮成其他國感謝中國的策略。

作者為內華達大學拉斯維加斯分校政治系助理教授。在台中一中被選進數學校隊，接著考取台大電機系後想當個科學家。在椰林繞了一圈後，覺得還是人類有趣多了，於是跟著數學一起投入研究政治，成了政治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