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中國戰機侵入台灣防空識別區的動機

圖片來源：國防部

近日中國以美國高階官員訪台為由，在台海南北端進行實戰演習，大批戰機屢屢侵入台灣防空識別區的西南角一帶。在美國國務院訪問團抵達台北的當天與隔日，甚至派出多架戰機短暫越過海峽中線挑釁，進一步發動文攻武嚇。中國的這種舉動，當然有其政治目的，但背後的軍事動機，更值得仔細思考，為什麼這塊在過去比較不被重視的西南角空域，會變成今日的兵家必爭之地。

在兩岸激烈對峙的年代，台灣海峽是雙方重兵防守的最前線，位於海峽中線最尾端、台灣防空識別區西南角的這塊空域，並非攻防的重點，但這個情勢在近幾年來開始轉變。

原因之一，在於過去中國戰機的航程短，殲-7與殲-8即使能飛抵這塊空域，受油料限制也難以久留，但中國在獲得Su-27SK戰機，並自行仿製出殲-11後，已逐步擁有了遠航作戰能力，稍後購入的Su-30MKK/MK2戰鬥轟炸機，更讓解放軍具備長程對地打擊與反艦制海的能力。

此次首度出現的殲-16，就是仿製Su-30MKK的中國國產戰鬥轟炸機，同時也出現在這片空域的轟-6K，則掛載了大型的鷹擊-12超音速反艦飛彈，代表解放軍已有能力獵殺出現在這片西南角海域的船艦。再配合由運-8運輸機升級改良而來的空潛-200反潛機，展現中國已經可以制空、制海、反潛，全面控制台灣防空識別區的西南角一帶。而中國為什麼要這麼做，除了是向台灣施壓外，更重要的一點是，美國開始介入南海主權爭議後，美軍的軍機與艦艇，往往都是從巴士海峽進入南海海域，該航道就在這片空域的東方不遠處。

簡單來說，我們可以從國防部近來所公布的中國軍機航跡圖看出來，台灣防空識別區西南角的這片空域，正扼守著巴士海峽的西側出口。美軍從關島起飛進入南海的戰略轟炸機與偵察機，或從菲律賓海進入南海演習或巡弋的航空母艦打擊群，都要通過巴士海峽。

中國軍機不斷侵擾這個空域，就是在表明解放軍已經有能力阻斷這條重要航道，這也是「反介入／區域拒止（A2／AD）」戰略的一環。特別是轟-6K或有空中加油能力的轟-6N，還能掛載射程超過2000公里的長劍-20空射型巡弋飛彈，轟-6K/N若再往東飛，進入巴士海峽，就能攻擊美國在關島的軍事基地，威嚇美軍不要介入的意圖非常明顯。

中國利用目前這樣的政治情勢進行頻繁的軍事演習，不單單是要壓縮國軍的防禦空間，更重要的是想讓解放軍機艦出現在台灣西南方空域成為慣例，搶佔反制美軍介入的重要戰術位置，以達成阻止外國勢力介入台海衝突的戰略。而且這塊空域又位於海峽中線最尾端的模糊地帶，剛好配合中國否認海峽中線存在的政治企圖。解放軍軍機在這裡可以自由活動的範圍較大，不像台灣海峽的空域狹小，又以中線分隔兩邊，越界挑釁時稍一不慎，很容易真的引爆衝突。

更重要的是，台灣防空識別區西南角一帶距離台灣本島較遠，附近由台灣控制的離島如東沙，都沒有部署射程較長的防空飛彈，讓解放軍的軍機不會受到地面威脅。台灣想要驅離這些越界的解放軍戰機，必需飛離台灣的地面防空飛彈保護網，但解放軍卻早早部署了水面艦艇在這個海域，支援空中戰機，這會讓台灣的戰機陷入遭海空夾擊的不利處境。

而且控制這片海域還能阻斷台灣馳援東沙島的航線，中國在情勢有需要時，可以利用海上民兵包圍東沙島，再伏擊從台灣本島出發救援東沙的援軍，故意製造衝突以達成政治宣傳目的。

就因為控制台灣防空識別區西南角一帶，目前擁有這麼多的優點，未來即使政治情勢趨緩，中國也不會放棄繼續在這個區域進行遠航訓練。台灣為了反制中國的步步進逼，近來首度透露動用地面防空飛彈部隊加入監控反制，而解放軍的回應就是派出殲-11、殲-10與殲-16，同時越過海峽中線示威。這是很典型的防空網壓制組合，殲-11、殲-10負責奪取空優，掩護殲-16，讓擁有強大對地攻擊能力的殲-16可以獵殺台灣的地面防空飛彈。雖然說目前越界的解放軍戰機架數並不足以摧毀台灣的防空網，但中國想藉此施加壓力，並讓飛行員演練這種戰術的企圖昭然若揭。

中國大量仿製殲-16，就是要彌補殲-11與殲-10對地攻擊能力不足的問題，對於台灣的防空飛彈部隊與海軍艦艇而言是不小的威脅。面對這樣的情勢，台灣社會必須瞭解，中國壓縮台灣的外交空間與防禦空間，是其既定的政策。在中國與國際社會的關係良好時，利用金錢攻勢與外交打壓，來封鎖台灣的國際參與空間，當中國受到國際社會圍堵時，就利用軍事演習與武力挑釁，來蠶食台灣的空域與反應時間。兩者互為表裡，目的都是一樣的。兩岸關係好時以統戰來滲透，兩岸關係不好時以戰機進逼，在侵略的本質上並沒有差異。

軍事上的反制，選擇其實有限，畢竟中國戰機並未進入台灣領空，海峽中線也只是過去的雙方默契。國軍能做的是讓受威脅的防空飛彈部隊更機動化，平日就輪流移防到備用陣地，使敵人難以鎖定我方防空飛彈部隊的正確位置。並加快海軍新一代巡防艦的發展計畫，讓具備垂直發射能力的海弓三能進一步支援我方戰機，甚至可以考慮在東沙島部署長程防空飛彈。

但最重要的還是台灣社會的民心反應，若能不隨之起舞，不受其影響，在國際情勢已逐漸對我有利的情況下，更堅定保護台灣民主自由的決心，那就是最好的反制。

作者關心國防與地緣戰略議題，軍事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