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大流感──致命的瘟疫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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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們不能非常肯定感冒病毒是被某人從堪薩斯州的哈瑟克郡傳進福士敦軍營,可是間接證據相當有力。在一九一八年二月最後一個禮拜有紀錄說好幾個人從「感冒正猖獗」的哈瑟克郡去到福士敦軍營。他們到達福士敦軍營的時間大約是二月二十八日至三月二日之間,而營區的醫院紀錄是從三月四日開始處理感冒士兵。這段時間與感冒病毒的潛伏期相當吻合。一個星期之內福士敦軍營有一千一百人病得必須住院。

在福士敦軍營和哈瑟克郡之間往來的人只有幾個,可是卻有大批軍人在福士敦軍營和其他軍營及美、法兩國間往來。三月十八日,在福士敦軍營第一個病例出現兩週之後,感冒出現在喬治亞州的佛瑞斯軍營和綠葉軍營,百分之十的官兵掛了病號。接著像骨牌一樣,其他軍營也爆發感冒。那年春天全部三十六個大型軍營裡有二十四個爆發流行性感冒。美國國內前五十大城中的三十個城市因為感冒導致死亡率在四月份特別高,它們大都是鄰近軍營的城市。不過這些都是事後分析才知道的。

一開始事情看來沒什麼大不了,不像流行麻疹帶著肺炎來襲一樣可怕。只有哈瑟克的感冒比較嚴重,唯一讓人擔心的是感冒會到處流竄。

如法蘭克.麥法蘭.伯內特後來說的,「因為陸軍在歐洲和美國紀錄完整,這段期間很容易追蹤感冒的發展。」

疫情過後,流行病學家搜尋那段時間歐美軍方和民間的醫療紀錄,想找出在福士敦軍營之前是否有不尋常的感冒流行跡象。(哈瑟克的流感發生警報發布時間弄錯了,變成是在福士敦之後。)他們發現冬天在法國有一些地方性的流行性感冒,可是並沒有像流行病那麼傳開來。

歐洲第一起比較明顯的爆發是在美軍登陸後的法國布雷斯特港(Brest)。布雷斯特港的一位法國海軍指揮官也忽然病倒,然後由布雷斯特為圓心,疾病迅速蔓延出去。

雖然很多人被傳染,但是與美國情況一樣,情況不是很嚴重,軍隊行動稍微受到影響,不久就恢復了戰力。例如夏蒙地方有流感在美軍和平民中爆發,守衛美軍總部的一百七十二名海軍陸戰隊隊員大部分都生病而且有五十四人需要住院,但是所有人都康復過來。

法軍的第一個病例在四月十日。流感在四月底傳到巴黎,同一時間也到義大利。第一個英軍病例發生在四月中,然後就爆發開來。到了五月光是英國第一軍團就有三萬六千四百七十三人住院,還有好幾萬比較不嚴重的病號。英國第二軍團報告:「五月底情況相當嚴重……感染的人數非常龐大……有個炮兵旅在四十八小時之內有三分之一的人生病。一個有一百四十五人的彈藥隊有一天只有十五個人可以工作。」英國第三軍團受創一樣厲害。六月裡,從法國調回英國的軍隊把感冒帶回祖國。

但併發症不多見,而且幾乎所有生病的人都能康復。唯一令人擔心,而且值得擔心的是,軍隊的戰力會因而減弱。

德軍看來就碰上這個問題。戰場上的德軍部隊四月下旬突然受到流行性感冒猛襲,那時德軍指揮官魯登道夫(Erich von Ludendorff)將軍正準備要發動一次最大規模反攻,那可能是德軍打贏這次戰爭的最後機會。

德軍攻勢一開始頗有斬獲。威廉.郝斯特的學生哈維.庫興在前線的日記記述德軍的進展說:「整個情況讓人很沒信心……晚上十一點,前線不斷有人撤下來……黑格(Haig)給部隊的命令讓人不安……他的結論這麼說的:『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但相信我們的正義之師一定會獲得最後的勝利,我們一定要戰到最後一人。我們家人的安危和人類的自由完全要靠我們在這關鍵時刻的表現。』」

可是庫興後來又記著:「預料中德軍的第三波攻擊一天又一天向後延……沒人知道下一次攻擊什麼時候會發動,應該不會拖太久。我想讓法國人災情慘重的感冒應該也沒放過德國人,事情才會這樣一拖再拖。」

魯登道夫也怪這次流行性感冒讓他失去先機,導致最後的戰事失利:「每天早上聽參謀官們背誦病號的數字,聽大家抱怨官兵身體虛弱的狀況,真是件痛苦的事。」

感冒可能真的讓他的部隊失去戰鬥力,或許只是魯登道夫替打敗仗找到一個好藉口。英軍、法軍和美軍都受到同樣的影響,感冒不只針對魯登道夫一個人而已。

這次感冒在西班牙被取了名字。

西班牙在戰爭中採取中立,在五月以前只有很少的病例。政府對新聞沒有管制,所以不像英、法、德國的報紙從來不報負面消息,擔心影響士氣。西班牙的報紙充斥著流行性感冒的報導,特別是他們的國王阿爾豐索八世(Alphonse Ⅷ)也病況嚴重。

於是這種病被世人稱為西班牙流感,可能是因為只有西班牙報紙有報導其他國家的流感新聞。

流行性感冒傳到葡萄牙和希臘,六月和七月英格蘭、蘇格蘭、和威爾斯都出現死亡病例。德國六月開始出現零星病例,然後全國爆發大流行。丹麥和挪威七月開始失守,荷蘭和瑞典在八月。

孟買的首宗病例在一艘運輸艦五月二十九日抵達後立刻出現。先是七名在碼頭工作的印度警察被送進警察醫院,然後是修船廠的政府人員倒下,隔天孟買港務局的職員生病,兩天後接著是在「毗鄰修船廠和巴拉德港務公司地區」工作的人們。從那兒起流感沿著鐵路擴散,到加爾各答、馬德拉斯、仰光、還有喀拉蚩。

感冒在五月底傳到上海。有人描述說「像潮水般漫過全國。」據說重慶市民有一半病倒。它也跨海在九月進入澳大利亞和紐西蘭,雪梨有百分之三十人口生病。

雖然它傳染異常迅速,可是殺傷力不像在哈瑟克那麼強。在法國一批六百一十三人的美軍住院名單中,只有一人死亡。法軍四萬個住院病號裡不到一百人死亡。英國艦隊有一萬零三百一十三人生病,使得海軍暫時動彈不得,但也只有四人死亡。軍中叫它「三天熱」。在阿爾及利亞、埃及、突尼西亞、中國和印度都「疫情不重」。

由於症狀不夠猛烈,有些醫生還懷疑是否真的是感冒。英軍的報告中說症狀「類似感冒」但是「病程很短,而且沒有併發症」,所以懷疑可能不是感冒。有些義大利醫生更堅決,在醫學刊物上辯說「義大利流行的熱病不是感冒。」三位在《刺胳針》雜誌上發表文章的英國醫生也同意這種說法,認為它不是真正感冒。因為這次的症狀雖然像感冒,但輕微得多,「病程很短,並且沒有併發症或復發的現象。」

那期《刺胳針》雜誌的日期是一九一八年七月十三日。

三、四月間疾病在美國從一個軍營跳過一個軍營,並且偶爾也傳進鄰近的城鎮,但當時並沒引起戈格斯、韋爾契、沃恩等人太大擔心,艾弗里也還沒開始在實驗室中研究它。麻疹當時仍在流行,而且造成比較多的死亡病例。

感冒傳到歐洲時他們就開始注意了。雖然醫學報導都說疫情輕微,他們還是看到一些令人擔心的例外病例,表示這個病可能不會一直那麼客氣,當它發起威來可能會很可怕。它通常很兇猛,比麻疹猛烈得多。

有一位軍醫報告提到「肺部充血的猛爆性肺炎」,也就是說感染迅速發作讓肺部充滿血液「在二十四至四十八小時內致命。」這麼快速的死亡對肺炎來說很不尋常。芝加哥一件平民驗屍報告也出現類似情形,情況異常得讓執行驗屍的病理專家把組織轉送給路德維希.海克登(Ludwig Hektoen)博士。海克登是備受尊敬的科學家,與韋爾契、佛勒斯納、和戈格斯都熟識,是約翰麥考米克傳染病紀念研究所(John McCormick Memorial Institute for Infectious Diseases)的所長。這位病理專家要海克登博士「把它當一種新的疾病來看」。

在肯塔基州的路易士維爾,感冒統數字出現異常。那兒死亡率不低,而更令人驚訝的是百分之四十的死亡病患都是年紀在二十至三十五歲之間。這在統計上是個很特別的現象。

法國五月底一個小型兵營裡一千零一十八位新兵中有六百八十八人住院,四十九人死亡。總人數的百分之五在幾個星期內死亡是件很可怕的事,尤其他們都是強健的年輕人。

六月中韋爾契、科爾、戈格斯和其他人都盡力收集感冒在歐洲傳播的情形。科爾無法從正式管道取得資訊,只能從法國戰場上一位前洛克菲勒研究員那兒得到讓他擔心的消息。科爾七月要求負責協調所有戰爭相關醫學研究工作的國家研究會議中的科學家理查.皮爾斯(Richard Pearce)將「提供歐洲感冒流行的正確情報」當作優先工作,並說「我已向華盛頓的公共衛生部提過好幾次,可是得不到關於這件事的具體資訊。」他指的是美國公共衛生部長魯伯特.布魯,不是戈格斯。科爾幾天後追得更緊,要求皮爾斯投入更多的資源研究這件事。

皮爾斯聯絡幾個研究單位的科學家,如費城的路易士,還有執業醫生、病理學家、傳染病學家等,問他們是否可以著手新的研究項目。皮爾斯本人可以做為他們研究成果的信息交換所。

六月一日到八月一日之間,儘管戰事告急,在法國的兩百萬名英軍中仍有一百二十多萬人病得爬起不來。突然間疫情消失了。八月十日英軍指揮官報告流行病結束。英國一份醫學刊物八月二十日也宣布流行性感冒完全消失。

美國駐法遠征軍軍醫發行的《每週報導》(Weekly Bulletin)不願像英國人那樣輕易就把疫情一筆勾消。它在七月底說:「……流行病即將結束……雖然是較溫和的類型,還是對造成不少影響……」

可是它繼續說:「許多病例被誤診為麻疹……七月份造成的肺炎後遺症比四月份要多。」

在美國本土,感冒沒有像在歐洲和部分亞洲地區一樣橫掃所過之處,卻也沒有完全消失無蹤。

陸軍的肺炎調查小組被派到各個地區研究,他們發現仍不斷有病例出現。在福士敦軍營所在的雷利堡地區,法蘭西斯.布萊克上尉從病人和健康人的喉嚨中採樣作培養。這是個零碎的工作,不像他以前習慣做的事,並且他討厭堪薩斯州。他對妻子抱怨說:「已經兩天沒有收到我心愛的人來信,沒有陰涼的白天,沒有陰涼的晚上,沒有飲料,沒有電影,沒有舞會,沒有俱樂部,沒有漂亮的女人,沒有淋浴,沒有撲克,沒有人,沒有樂趣,沒有快樂,只有炙熱,大太陽,熱風,汗水,灰塵,口渴,漫長窒悶的夜晚,整天的工作,和地獄一樣,這就是堪薩斯州的雷利堡。」幾星期後他說,因為氣溫太高,只好把培養菌放進孵育器裡以免培養的細菌被熱死,他寫道:「想想看,竟然要把東西放進孵育器裡涼快。」

他繼續寫,「整天都在病房裡忙……有些有趣的病例……不過到目前看到的都是感冒。」

感冒很快就要變得非常有趣了。

病毒沒有消失,只是閉關修煉。像森林大火藏在樹根底下,靜靜突變繁衍,秣馬厲兵,等待再等待,準備爆開來變成燎原大火。

第十五章

一九一八年的流行性感冒和許多其他感冒一樣,是一波波來的。春天那波殺傷力不大,可是第二波就不同了。關於這種現象有三種假設。

第一種說法,溫和及厲害的感冒是由完全不同的兩種病毒造成。這是不太可能的,因為在第一波感冒攻擊中被感染的人對第二波來襲明顯較有抵抗力,這對第二波病毒是第一波變種的說法是很好的證據。

第二種說法是春天的流感是一種溫和的病毒造成,它在歐洲流行的時候遇到另一種感冒病毒。當兩種病毒同時侵入一個細胞時,造成病毒基因重組,變成致命的新病毒。這種情形有可能發生,並且也能解釋為何第一波的病人大多數對第二波有免疫力,可是有些科學上的證據和這個說法矛盾,而且今天大多數的感冒專家還不能接受這種可能性。

第三種說法牽涉到病毒成為人類病毒的突變過程。

一八七二年一位法國科學家C.J.達萬尼檢查一份充斥炭疽菌的血液樣本。為了瞭解致命的劑量,他用不同分量的血液注入兔子體內。他首先發現十滴血可以殺死兔子,然後他抽出第一隻兔子的血再注入第二隻,第二隻也死了。他重複這個程序,把第二隻兔子的血注入第三隻中,直到第五隻。

每次他都在尋找最低的致命血液量,結果發現細菌的毒性每次都增加,到了第五隻兔子時,只要百分之一滴血就可以致命。到了第十五次試驗,致命量是四萬分之一滴血。到第二十五次時,細菌毒性強到不到一百萬分之一滴的血就可以致命。

但細菌在培養基裡生存一段時間後毒性會消失。毒性對不同物種也不一樣,對兔子極少劑量就能致命的細菌,老鼠和小鳥卻能承受相當大的劑量。

達萬尼的試驗是史上第一次展示所謂「過渡」(passage)的現象,這是指有機體對環境的適應。當一種毒性弱的菌株從一個動物傳染到另一個動物體內,它會更有效率地複製和傳播,殺傷力常隨之增強。

換句話說,它變成更有效率的殺手。

試管中的細菌遇到環境改變的話也可能有相同結果。一位研究員記錄說,他原來培養的細菌在培養基從牛肉汁改成小牛肉汁後,致命性就大為增加。

這是個複雜的現象。致命性不是能夠無止境增加的。如果病原的致命性太強,它會一下子就把宿主殺死,連帶也毀了自己,所以最後它的毒性會穩定下來,甚至消退。這現象特別會發生在物種間移轉時,病原的危險性通常是降低而不是增高。伊波拉病毒就是個例子,它通常不會感染人類。伊波拉病毒一旦開始感染人類時致命率非常高,可是經過幾次過渡之後,它就變得比較溫和,不再那麼恐怖。

過渡可以削弱病原。用巴斯德的話,他曾企圖「削弱」豬丹毒的病原,結果成功地利用兔子達到目的。當細菌適應兔子後,它失去在豬體內繁殖的能力。巴斯德把這種兔子身上培養出的細菌給豬注射之後,豬的免疫系統很輕易就消滅了這些入侵者。因為這批弱病原和原來厲害的病原其實是同一個譜系,豬的免疫系統能夠辦認出病原而將它們消滅,於是豬就有了免疫力。一八九四年,法國獸醫用巴斯德的疫苗替十萬隻豬接種;而匈牙利則有一百萬隻。

感冒病毒的行為和其他病原沒有不同,它同樣也受到演化的影響。一九一八年病毒從動物跳到人類身上時,在轉換的過程中應該也經歷同樣的變化,雖然它還保有一些毒性,但是變得較溫和。它可能是在適應人體之後再度發生變化,成為致命病毒的。

法蘭克.麥法蘭.伯內特因為免疫系統的研究而得到諾貝爾獎,但他主要的研究還是在感冒和感冒的流行病史。他提到無害的感冒病毒在過渡後曾有變成致命品種的紀錄。曾有艘載著感冒病患的船到東格稜蘭一個孤立的小島上,船離開兩個月後,島上爆發致命的流行性感冒,病人的死亡率達百分之十。伯內特「合理判斷」島上的瘟疫是感冒,並推斷病毒是在島上經過十五到二十代轉變後,才從溫和的病毒適應新的人群,而且變成致命品種。

至於對一九一八年流感的研究,他估計病毒約是在四月底發展出新的譜系。他說,「我們假設春季流感的病毒在美國國內發生突變……這個過程持續到法國境內。」

毒性本來就潛在病毒的基因之內,只是這個突變群比其他感冒病毒更具有在人類社群大規模傳染的潛力,而過渡更加強了它的猛烈性。病毒自我作調整,好像火苗躲在大樹根部悶燒,在人體內繁衍越來越有效率,過渡終於鍛鍊出超級病魔。

一九一八年六月三十日英國輪船「愛塞特市號」(City of Exeter)在海事檢疫站經過短暫停靠之後,開進費城港口。這艘船上有人患了致命的疾病,可是美國衛生部長魯伯特.布魯沒有下令海事檢疫站攔住這條滿是感冒患者的船,仍舊讓它放行。

由於船上的情況太糟,英國領事安排這條船停靠在一個空曠的碼頭,那兒除了救護車和戴上口罩的司機之外沒有其他東西。幾十名病危的船員被送往賓州醫院,同時為了防範疾病蔓延,他們的病房也被封閉隔離。阿爾佛萊德.史坦格博士(Dr. Alfred Stengel)在爭取受人推崇的賓州大學教職時曾敗給佛勒斯納,直到佛勒斯納離開後才繼任他的職位,現在成了美國醫療學院的院長。他是傳染病專家,親自照顧這些生病的船員。雖然他和佛勒斯納是死對頭,他還是打電話給佛勒斯納的徒弟保羅.路易士徵詢他的意見。儘管如此,生病的船員依然一個接一個病逝。

他們看來是患了肺炎,可是根據一位賓大醫科學生描述,還帶有其他異常症狀,包括流鼻血。報告上說,大家認為他們患的是感冒。

一九一八年所有的感冒都不尋常。美國人已經知道「西班牙流感」的威力足以拖垮德國人的攻勢,城裡在謠傳那些病死的船員都是西班牙流感造成的。戰爭的宣傳機器不准任何可能影響士氣的東西登在報紙上,於是兩位醫生斷然地告訴報紙,病人不是感冒病死的。他們公然撒謊。

疾病沒有傳開。短短的隔離檢疫讓船員在進港時已經沒有傳染力,毒性強烈的病毒迅速燒光了燃料,費城躲過了這發子彈。

這時病毒已經在人體中過渡了好幾回合,當醫學刊物還在談這波感冒不太厲害時,世界各地紛紛傳出惡性疾病爆發的跡象。

七月八日那星期倫敦有八千二百八十七人死於感冒,伯明罕醫院裡就有一百二十六人。一位作過幾次驗屍的醫師報告說,「肺部受損,情況複雜多變,和過去二十年裡曾作過的幾千件驗屍結果的不同症狀令人震驚。完全不像平常見到的支氣管肺炎。」

美國公共衛生部每週發行的《公共健康報導》終於注意到了,覺得事態重大到必須警告各地的公衛官員「……英國伯明罕發生流行性感冒,據聞傳播快速,已經擴散到其他地方……有致死病例出現……」

先前醫生懷疑流行的不是感冒,因為症狀太輕,現在還是有醫生懷疑不是感冒,卻是因為症狀太厲害。因為沒有足夠的氧氣交換,有些受害者發紺,全身或一部分身體呈藍色,有時甚至變成深藍色。

八月三日一位美國海軍情報官員收到一份電報,他立刻加上「機密」戳記。根據他的報告,依據可靠的情報來源,「我確信……現在瑞士流行的雖然被認為是西班流感,其實應該是一般所謂的黑死病。」

大部分關於這次疫病的說法是,致命的第二波攻擊突然間在全世界同時出現。這種說法使人困惑,其實第二波是逐步發展出來的。

當水壺裡的水快燒開時,先是單獨的氣泡從底下冒上來,一個接一個,然後兩、三個,然後是更多氣泡同時出現。除非火被關掉,否則整壺水很快會燒開,水面一片翻滾沸騰。

一九一八年致命病例出現時,就像一壺即將燒開的水,零星的氣泡一個個冒上水面。火先燒開哈瑟克,引起第一陣流行。在法國殺死百分之五新兵的是第二個氣泡。路易士維爾是另一個氣泡;「愛塞特市號」和瑞士都是接下來的氣泡。這些都是致命疾病冒出來的,大量的氣泡即將冒上沸騰的水面。

疫情結束後不久提出的流行病學報告都看到這點。有份報告提到美國軍營「從一九一八年八月四日那星期起感冒病例開始增加,感冒併發肺炎在八月十八日那週開始出現。如果這就是大流行的起頭的話,把這些病例畫成曲線,就會出現開始和緩的線條,之後變成一條直線上升……事實就是如此。」

報告也提到夏季在美歐兩地出現「明顯爆發流行,症狀也更加猛烈,」並且「疫情與秋季那一波難以分開。」

作者為羅徹斯特大學歷史碩士。曾任大學足球教練及記者,目前是杜蘭大學和賽維爾大學生物環境研究中心訪問學者,常為《紐約時報週末特刊》、《財富》、《時代週刊》、《新聞週刊》、《華盛頓郵報》等報章雜誌撰稿。

2005年出版《大流感》後,本書旋即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榜首,踞榜超過一年,並獲美國國家科學院評選為年度最佳科學及醫學類書籍。由於本書嚴謹的考證及論述,使他成為美國制定流感相關政策的重要推手,小布希政府及歐巴馬政府都曾就防疫措施向他徵詢意見,小布希更在看過《大流感》一書後戮力通過了一項耗資數十億美元的法案,為日後的疫病大流行做好準備。美國國家科學院舉辦首次流行性感冒的國際科學會議時,曾邀請他發表專題演講。此外,他也是美國聯邦政府傳染病專家委員會中唯一的非科學家,擁有極高的學術聲望。

2020年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爆發之際,本書再次登上亞馬遜多國排行榜,是同類型書籍中最受注目的一本。巴瑞也即時接受包括美國國會圖書館、CNBC電視台、彭博公共衛生學院等單位的線上訪談,暢談有關政府防疫政策及個人預防措施的知識及心得。


書名:《大流感──致命的瘟疫史》

作者:約翰.M.巴瑞(John M. Barry)

出版社:台灣商務

出版時間:2020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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