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韶／中美貿易戰，台灣需慎防陷入兩岸「黑天鵝」與「灰犀牛」效應

圖片來源：達志影像／路透社。

美國總統川普在2018年3月23日簽署「301條款」備忘錄，針對中國輸往美國1,300項，價值600億美元商品課徵關稅後，就此揭開美中貿易戰的序幕。這對依賴出口、內部面臨經濟衰退的中國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相對美國去年亮麗的經濟表現，中國則顯黯淡。雖然中國國務院近日公布去年的經濟成長率仍有6.5%，但世界大型企業聯合會（The Conference Board）警告，官方數據失真，成長率僅有4.1%，與2017相比呈現大幅衰退。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向松祚也曾在演說時表示，2018年中國經濟增長可能只有1.67%，甚至會是負數。他演講的影片在網上廣泛傳播，最後仍難逃被下架的命運。

不僅從國內訊息封鎖看出端倪，也有報導指出，中國經濟實際情形，與官方數據有嚴重落差。

穩定壓倒一切？

產能過剩、內需疲乏與美中貿易大戰的衝擊，應是經濟成長趨緩的關鍵，這可從年底工業PMI只在50上下得到解釋。此外，失業率與基尼係數的高低則是高層關注的「社會穩定指標」。

官方公佈的2018年失業率雖然是5.1%，但中國經濟學者都認為這是低估的數字。數字修正的現象也出現在基尼係數當中，0.49顯然與實際社會氛圍有所落差，但是10年來至少增加39%也是學界承認的風險，因為這意味中國社會的矛盾，將因相對剝奪感而加劇，其元兇仍是炒房。

中國的房地產總值居然是其GDP的5.5倍（美國為2.2倍），這是一個極為失控的狀態，因此中國經濟的泡沫化也是高層揮之不去的惡夢。

在習近平高舉「穩定壓倒一切」的口號下，高失業率與基尼係數意味中共必需支付更多的社會福利與維穩預算，然而經濟成長的衰退，又限制了官方進行擴張性財政政策的能力，美中貿易戰引發的內外衝突，使習近平的統治基礎深受挑戰，中共內部的權力鬥爭與派系角力時有所聞，只是在威權體制的言論控制下，相關消息難以被證實。

經濟成長趨緩，房地產炒作加重了社會階層分化與不穩定，成為中國內部的不安因子。但在中共的資訊控制下，相關數字與消息難以被進一步核實。圖為北京商務中心區一處工地。圖片來源：達志影像／路透社。

維穩策略：「政治避險」與「輸出危機」

對險惡的政經情勢，中共大抵有「政治避險」與「輸出危機」兩種策略；直白說，這也是威權政體慣有的思維模式。

所謂政治避險，就是透過各類漸進式的政治宣傳，灌輸人民接受領導人所欲傳達的訊息或意識形態，最後成為理所當然的經驗法則或生活日常。

相較於2018上半年，紀錄片《厲害了，我的國》與各項政治造神運動，下半年中共在北戴河會議之後，習近平已經在給自己台階下，進行不少嵌入性的政治暗示，從這些語境不難看出習近平的盤算。

自去年10月視察黑龍江時說中國要「自力更生」；12月中旬「改革開放40週年紀念」講話中，指出未來或有「難以想像的驚濤駭浪」；12月下旬的中共「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則提及「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今年元月下旬的省部級主要領導幹部會議上強調，既要高度警惕「黑天鵝」事件，也要防範「灰犀牛」事件。

多數觀察家認為這是北京有條件接受美國「結構性」調整的準備，關鍵在於中共調整的幅度是否能為美國所接納，除了川普自身的意志外之外，兩大策士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與那瓦羅（Peter Navarro）的態度甚為關鍵。

相對外交的低姿態，北京的對台政策卻採取逐步加溫的攻勢作為，除了去年透過各種銳實力作為介入台灣選舉外，最重要的指標為年初的習五點談話、舊曆年所採取的軍機繞台，以及「我的戰鷹繞著寶島飛」等心理戰內容。

即便川普在去年底透過《亞洲再保證倡議法案》，將台灣與亞太盟友納入其印太戰略的架構，北京仍不改對台的積極作為。近日泛藍政治人物提出兩岸簽署「和平協議」議題，以及韓國瑜各項高調挑戰蔡英文總統的兩岸政策的言行，咸信也是北京遂行「一國兩制台灣方案」與「兩岸政協化」的配套措施。

每當北京身陷內外壓力時，採取對台輸出危機的「戰爭邊緣策略」屢能奏效，其關鍵就是國民黨始終扮演為其解套的角色，同時緩和內部鷹派與民族主義的聲浪。

顯見之例就是2005年，胡錦濤通過《反分裂國家法》，面臨國際社會對其「意圖改變台海現狀」的指控時，連胡會與國共第三次合作成為其跳脫戰場的旋轉門。

習近平大抵也循著這樣的模式進行權力操作，倘若美中貿易戰的陣線拉長，2019年中國經濟持續衰退，那北京對台所採取的國際孤立、經濟緊縮、軍事恫嚇的手段將更趨強硬。

每當北京身陷內外壓力時，採取對台輸出危機的「戰爭邊緣策略」屢能奏效，其關鍵就是國民黨始終扮演為其解套的角色，同時緩和內部鷹派與民族主義的聲浪。習近平大抵也循著這樣的模式進行權力操作。圖片來源：達志影像／路透社。

國民黨忘了國家主權？

諷刺地說，彼時胡錦濤給予台灣的政經圍攻尚處在初級階段，胡四點也保留了「貫徹寄希望於台灣人民」，與九二共識建設性模糊的軟的一手；如今習近平高舉「一國兩制台灣方案」，也讓九二共識幾無表述空間。

在此背景下，國民黨高層與地方諸侯不是以「和平協議」唱和，就是以「你儂我儂」配合其「地方包圍中央」策略；真不知是國民黨忘了國家主權，還是為爭奪總統提名權，或人進貨出發大財，猶需外力相助？

民進黨面對美中貿易戰的後續發展，也必須平衡兩岸關係與國內政治的連動關係，避免陷入兩大之間難為小與內外兩線戰場的壓力中。可預期的是，今年北京對台政策必然有所作為下，更需透過戰略定力，避免出現「黑天鵝」與「灰犀牛」效應。

蔡英文總統過去在兩岸關係的「中華民國憲政體制維持現狀」以及「新四不」的主張，在習五點談話後已經進行了新的戰略與戰術提升，如何讓「四個必須」與「三道防護網」產生預期效果，將是國安會與陸委會的工作重點。而陳明通主委近日與韓國瑜之間的交手，便是傳遞出執政黨明確而篤定的政治立場。

作者為政大東亞所碩博士。現任兩岸政策協會研究員、致理科大及東吳大學兼任助理教授，媒體專欄作家，復興電台兩岸櫥窗節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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