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潮文庫」日本文學與我

邱振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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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們的「新潮文庫」向張清吉先生致敬主題徵文

他們當初出版好書的善舉,卻讓許多不諳日語的讀者受益。他們可能不知道,對於一個愛好日本近現代文學的人而言,坊間出版的日本文學的中譯本,都是他們重要的入門書,更具有文學啟蒙的意義。圖片來源:蔡其達提供

日前,志文出版社創辦人張清吉先生辭世,消息傳出之後,文藝界人士無不表示惋惜悼念這位出版家對於文化知識傳播的貢獻。我曾經是志文的讀者,與張先生有過一面之緣,應該藉這個機會致上最高的敬意。

首先,我必須提及曹永洋老師,因為他曾任志文出版的總編輯,在志文推出日本文學方面付出甚大,而我就是在他的引介下,才得以造訪「新潮文庫」的創辦人。我記得多年以前曹永洋老師來訪又贈予大作,我身為後輩真是與有榮焉。那時候,我們聊談得很盡興,從史懷哲的生命關懷到世界文學的變遷,後來所謂「二話不離本行」,我們的話題就轉向了翻譯的事情,自然格外興奮起來。他當下提議,很樂意帶我拜會出版家張先生,我當然求之不得,於是,我第一次來到志文出版社編輯部。

在曹老師的引見下,他向張先生提及,我曾經從事出版工作,翻譯過多部日本文學的作品,以後或許可以為志文譯介日本文學作品。看得出來,張先生與長袖善舞的出版商不同,他為人篤實謙虛,不說場面話,他同意曹老師的提議,非常期待我加入這個陣容,在這領域上多所發揮。在席間,我還向張先生表明,我到東京求學之前,就是志文出版社的讀者了,買過許多他們出版的西方文學思想的叢書,尢其是廚川白村《苦悶的象徵》和鈴木大拙《禪與生活》二書,對我的寫作和翻譯觀念影響很大。此外,關於日本小說和日本電影方面的書籍,我總是把它們視為首選。張先生高興地笑了笑,客氣地向我道了謝。

但事實上,我必須坦承,對於前輩的好意,我可謂憂喜參半,那時我雖然已經翻譯多部作品,但是總覺得譯得不夠好,認為尚無法掌握精要的文字來翻譯卓越的日本文學,這樣一來,惟恐貽害讀者的視野,因此這個來自前輩的託付,就這樣被我的猶豫耽擱了下來。

說到志文出版社「新潮文庫」的日本文學譯本,我認為它們發揮著很大的啟迪作用。據張清吉先生於生前接受記者採訪時指出,「新潮文庫」編號至五十幾號的時候,便開始著手日本文學和哲學書籍的翻譯,曹永洋老師也加入了翻譯的工作。以當時出版資源和條件來看,儘管起初只是精選集似的翻譯,而非系統性的全面刊行,有這樣的出版計畫,都是殊屬難得的。

進一步說,他們當初出版好書的善舉,卻讓許多不諳日語的讀者受益。他們可能不知道,對於一個愛好日本近現代文學,還沒有學會五十音的人而言,坊間出版的日本文學的中譯本,都是他們重要的入門書,更具有文學啟蒙的意義。初學者透過這些文學讀物,得到了激勵。

以我為例,在我尚未習得日語之前,我所有關於日本文學的認知,以及對於日本文學的各種想像,幾乎是非常有限的。而為了彌縫心中的缺憾,舉凡各報章和雜誌譯介的日本文學作品,都是我蒐羅和閱讀的對象,更別說是結集成冊的譯本了。我知道這樣做,還是遠遠不夠,必須從日語原文進入,我方能有更多的領悟和發現。

即使現在,我對於日文翻譯和解讀方面,比以前較有自信些,在教學相長的敦促下,「新潮文庫」《金色夜叉》中譯本,我一直視為是重要的翻譯教材。這個譯本不只譯出了尾崎紅葉筆下的愛情故事,凸顯出其文字風格,還再現了存在於明治時期的社會問題。就這角度而言,志文出版這個譯本,恰巧適時地補足了臺灣翻譯明治時代通俗小說的缺位。試想,這些原本屬於學院教授春風化雨的份內事,卻由缺乏資源的出版社代行,豈不令人搖頭嘆息?

新潮文庫《金色夜叉》中譯本,我一直視為是重要的翻譯教材。這個譯本不只譯出了尾崎紅葉筆下的愛情故事,凸顯出其文字風格,還再現了存在於明治時期的社會問題。圖片來源:蔡其達提供

如今,偉大的出版人張清吉先生昂然離世了。然而,他在臺灣為文化和出版界留下的典範,不但沒有因此終結,而是以另一種持久的精神火把薪傳下去。在臺灣,從來不缺乏出版社之間的競爭,這亦是正常的商業活動,所以那些有風骨的堅持理想的出版社,當然值得我們付諸具體行動支持了。

我真希望哪天能看見這樣的新聞報導:「某某人,因愛書至深成痴,以致狂買書籍,刷爆了信用卡,一時成為可愛的卡奴,正待善心的律師相助,以求債務協商事宜……」

作者曾任前衛出版社總編輯。從小立志當小說家,書寫探討生活中的奇妙。目前在文化大學講授日本現代小說筆譯課程。著有小說集《菩薩有難》、《來信》;《日晷之南:記遊日本書海》;詩集《抒情的彼方》、《憂傷似海》、《變奏的開端》。譯作豐富有《片腕》、《太陽與鐵》、《我青春漫遊的時代》、《不道德教育講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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