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並不如煙還會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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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十二月，與家人一起搬到四川成都未滿半年的張彤禾，收到朋友傳來的推特訊息，告訴她：她丈夫，非虛構寫作領域備受讚譽的大師級作家，中文名何偉的 Peter Hessler，可能在微博上被舉報了。

之後何偉撰文回憶這段歷程：他接到妻子電話時，還覺得只是小事一樁、不需要大驚小怪，直到那晚課堂上，有位學生用手機把微博上的訊息以及後續評論展示給他看後，他才覺得事情似乎沒這麼簡單。

果然，兩年教學合約結束後，四川大學在沒任何說明下不再續約，何偉一家只好搬回美國，離開他最愛的中國。

何偉堪稱是對中國最有愛的作家，卻依然不被共產黨容忍

何偉夫婦應該是近年來對中國最有愛的撰寫者。一方面，曾為世界第一流媒體的從業經驗與訓練，使他們總是能看到值得深入調查並報導的題材；另一方面，儘管可以尖酸刻薄、但他們總是抱持著溫情的理解，用最大善意行文，寫出真實、深刻且引人入勝的敘事。

曾有人問何偉，為何能夠忍受在中國層層審查的媒體環境下持續寫作？何偉回說：他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讓中國人讀到一些關於他們自身的真實觀察。

在何偉第一本關於中國的作品《江城》第三章〈跑步〉裡，何偉提到：因為涪陵的汙染頗嚴重，他每次跑步完，用衛生紙清理鼻孔時，上面總是有很多油膩膩的污黑痕跡；他的解決辦法是，清理完後不再看衛生紙。

這其實就是何偉應對中國審查環境的態度吧？只不過，現在的中國，連這麼願意擁抱熊貓的一流作者都無法容忍，2021年六月，結束教學合約的何偉一家也只能黯然歸國。

但至少，何偉的人身自由並未受限，如果他像章詒和一樣，是中國人，那就會是另一個故事了。

章詒和因父親之故迄今行動受限

今年（2023）六月，章詒和參加退休單位中國藝術研究院的餐會，會中中國文化部官員在藝術研究院管理層人員陪同下，表彰了章詒和捐贈的文物，對該院的圖書館與博物館極具貢獻。表彰之後，文化部官員對章詒和說，她已列管，不能出境，已經買好的機票可以退了。

章詒和沒問為什麼，因為這是結論性的話語，「官府的話可以沒有解釋」；她甚至認為，所有不讓出國的消息轉達上，對她是最客氣的了。至少不像清華大學退休教授郭于華，夫婦兩人要去香港，到達邊境線上才被告知不能通關。

在紅色中國有名氣才稍有人身保障

章詒和因此體會到：名氣非常重要，你有名氣，別人就對你客氣；你知名、有成就、有人脈，別人就不大敢動你，「慘就慘在小老百姓」。

在中國之外的人，很難理解與想像，一位超過八十歲的老作家，究竟會對國家安全構成什麼樣的威脅？以至於必須管制。難道是因為，章詒和的父親章伯鈞，目前仍然是中國中央列名的五大不赦右派分子嗎？

章伯鈞、羅隆基、彭文應、儲安平、陳仁炳五人，是中國中央認證的五大永不改正的右派分子。其中，除儲安平，其餘四人都曾是中國民主同盟要角；或許因此五人中儲安平的命運最慘，文革期間遭迫害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章伯鈞則是名氣最大的，被封為中國頭號大右派。但也如他女兒章詒和所說，當名氣夠大了，政府也會禮遇三分。章伯鈞晚年雖然被剝奪所有職務與頭銜，但仍然住有房、出有車，文革期間雖遭批鬥，但他旋即病死，可說幸運。

章伯鈞究竟做了什麼？他只不過寫了篇文章，主張：「在工業方面有許多設計院，可是，政治上的許多設施，就沒有一個設計院。我看政協、人大、民主黨派、人民團體應該是政治上的四個設計院。應該多發揮這些設計院的作用。一些政治上的基本建設，要事先交給他們討論，三個臭皮匠，合成一個諸葛亮。現在大學裡對黨委制很不滿，應該展開廣泛的討論，制度是可以補充的，因為大家都是走社會主義的路。這樣搞，民主生活的內容，就會豐富起來。」

於是，這篇幼稚園等級的政治民主呼籲，讓章本人以及他的家族後代，在中國永遠背上右派頭銜，直到廿一世紀的現在，章詒和仍被管制無法出境。

這些持續發生在中國的事例，在在提醒我們，中國是個言論、政治、社會管制越來越嚴厲的國家，和這種國家來往，就算美國，也必須小心翼翼，更何況一直面對中國侵略野心的臺灣呢？

而在全球逐步認知到中國不是好鄰居而是大威脅的此時，重新提起該與中國更緊密結合的貿易談判的總統候選人，他們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侯友宜市長且不論，畢竟他只是沒有草的草包、照稿念都不知所云；柯文哲這個滑頭人物的說法，就必須仔細探究了。

柯文哲想獵取318遺產，黃國昌緘默不言

柯為了攫取318學運的氣勢與名聲，不斷說謊以提升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與分量，並使用反黑箱不反服貿的話術，企圖扭轉並摧毀318運動的成果。幸好曾參與其中的成員，願意出來指正柯文哲的錯誤與謊言，讓他鼓吹服貿談判的主張與企圖受挫，否則，許多人已經在討論難道還要再上一次街頭嗎？

但在所有參與運動並得享盛名的人中，黃國昌恐怕是最讓人不齒的。以前遇事咆哮的政治明星，柯文哲只是口頭開了張連空頭都算不上的支票，就在影片裡笑顏逐開，連稱「謝謝、謝謝主席」；這段不過十年的往事，不僅不如煙，甚至還在冒煙啊。人生若只如初見，大致如是。

許多人面對中國、面對柯文哲，他們的態度就像在江城跑步後的何偉，用衛生紙清理過鼻孔後，明知有汙染卻完全不看，當作不存在。現在的世界局勢告訴我們，這種態度不行了，就算不看，汙染就在那，遲早要面對。

作者為爵士樂評人，政治觀察者。有資訊焦慮症，喜歡收集並閱讀大量資料。目前主要擔任幾處音樂講堂講者，同時也持續觀察台灣前途與世界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