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危殆日,青鳥高飛時—記我們時代的反法西斯人民戰線運動

陳信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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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國民黨與民眾黨聯手強行通過《立法院職權行使法》,法案的確切內容甚至到了要表決之前才公諸於眾,立法內容之粗糙、無限擴大立委權力的急躁、以及藍白徒眾不給任何討論餘地的粗暴,引來了公民團體的大量集結。五月進入雨季的台北,關心台灣未來發展的市民濕淋淋地迎接台灣民主灑落的熱血。沒有懸念的惡意帶來無言的結局,三讀通過了,立法院內得勢的小丑額手稱慶,場外的群眾失落但不餒志,種種一切,都為台灣未來數年的政治衝突揭開序幕—一場持久的抵抗與運動於焉誕生。

青鳥行動。圖片來源:蔡其達提供

六月七日,行政院長卓榮泰在立法院進行備詢時,馬上迎面遭受高金素梅的「納粹劇本」指責(近來則是柯文哲的「賴清德希特勒論」),認為場外聚集的人群都受到賴清德的指使。其實,在習於服從權威的人眼裡看來,任何的社會運動與公共輿論的產生,都只可能是當權者的操控,而沒有「自發」的可能性。這某種程度上反映了他們對自己的評價—正是因為自己猥瑣,以此推定別人理當沒有不同。

所以傅崐萁才會在五月二十八日擴權法案通過時,大聲嚷嚷「被民進黨用刑法100條打入大牢」,撇開時代錯誤和傅崐萁本人掩人耳目(其實是因為炒股入獄)的謬論不說,藍白利用擴權對特定政黨施加復仇的意圖一目瞭然,假公濟私、私相授受的宮廷政治惡習,藍白徒眾從來就毫不掩飾。

藍白對台灣民主體制發動的法西斯政變

然而撇開高金素梅的妄想、傅崐萁的謬論,以及反覆跳梁的背骨小丑的張牙舞爪不論,如果我們將鏡頭稍微拉遠,會看到台灣政治的何種景緻呢?我們看到的是,無論有沒有受到中國政府授意,民粹政客、地方派系與國民黨正朝向中國政府想要的劇本演出(遑論國民黨人早在擴權法案強行通過前就已經「上京晉見」過了)。

如果高金素梅對民進黨的「納粹指控」是毫無歷史意識可言的類比,那容筆者稍微踰矩一點,進行歷史想像的話,其實當前的國民黨與民眾黨,對台灣當前民主制度的惡搞與破壞,不只是吳叡人老師高聲疾呼的「對行政權的政變」,更準確地說,性質上更是「法西斯政變」,因為無論他們的說詞多麼冠冕堂皇,這套惡法最終指向的結果,只能是立法委員權力的無限擴大,甚至到了能危及權力分立原則、侵害人權的程度,並且擴權的矛頭都指向對特定政黨的鬥爭。

這不禁讓人想起日本二二六事變之後,軍部恢復了「軍部大臣現役武官制」,這使得軍部可以實質支配尚未退役的武官,只要軍部不高興,就用武官從缺來阻撓組閣,以此脅迫帝國議會,並介入政府人事。軍部並不實際掌握執政權,但統治的實情卻無處不在軍部掌控之中,這正是昭和期日本走向法西斯軍國主義的真相。

此外,胡亂攀比的高金素梅與柯文哲所不知道的是,街頭抗爭並非納粹得以奪權的主要原因,而是1928年採取的「合法革命」,用納粹宣傳部長喬瑟夫・戈培爾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讓民主提供自己武器庫、使民主深陷自我麻痺」,所以納粹黨要透過選舉取得帝國議會的席次,讓顛覆的勢力成為德國國民的選項之一,然後用民主反民主、以民主手段終結民主,希特勒得以獨裁的「授權法」,正是取得多數席次的納粹黨在議會通過的。

歷史上的法西斯案例,除了墨索里尼的羅馬進軍過程略有不同,無論是德國納粹或日本法西斯,都是藉由循序漸進的權力擴張,達成實質的政權掌握。而這正是現在的藍白「法西斯政團」的主要目標。他們以改革為名展開的法西斯政變,在歷史上其實也所在多有,納粹與當時的日本軍部,無不都是要「打破當前政治僵局」所進行的「復古革新」,但其結果遠遠不是大多數人所期待的「改革」,而只能是讓弊端徹底失控的「改惡」。

於是當今的台灣形成了這樣的光景:內有藍白法西斯政團對台灣民主體制進行以立法權改革為名、實為奪權進而實施鬥爭的政變,其目的是將台灣憲政體制改造成立法委員獨大的濫權體制(立憲法西斯),並且讓台灣的國防產業機密曝露在流失的風險當中,削弱台灣的整體國力;在外則有極權的中國法西斯用「台獨死刑」的要脅來施加壓力。兩岸大小法西斯聯手,對台灣政府與台灣社會形成雙重包圍之勢,台灣的民主處於內外夾殺、萬般凶險的的危殆之中。

若你心內有台灣:台灣反法西斯人民戰線的形成

1930年代,面對歐洲大陸與東亞法西斯勢力的蔓延,法國、西班牙與日本的社會主義者先後都組織了人民戰線(Front populaire),這多少是保加利亞共產黨人季米特洛夫(Georgi Dimitrov)在1935年共產國際第七次大會正式宣布以來各地的響應。儘管這樣的「方針轉換」某種程度上是對共產國際稍早之前因史達林和布哈林之間鬥爭產生的錯誤(社會法西斯論)之修正。但有壓迫的地方就有反抗,如同世界上所有地區對法西斯的反抗,面對藍白法西斯的肆掠,台灣的公民團體與自發的公民,又被召喚回青島東路上,集結、串連、相互砥礪並打氣。萬眾一心就要守護台灣的民主、突破法西斯對台灣的雙重夾攻。

起先人們對這樣的召喚頗有微詞,十年前站上街頭爭取的東西,十年後又必須重新來過,「選對的人、走對的路,選錯的人、青島東路」。然而在後事實年代下,網路上的訊息真真假假,公關公司大舉進駐塑造輿論與風向,面對中國混合戰底下如此嚴峻的言論環境,人們站上街頭各抒己見、各自交換資訊、表達對藍白法西斯政團的擔憂與憤怒,以及對台灣未來的盼望,是無與倫比地重要。因為它代表的是真確的集體意識,以及無條件利他主義的可能(濟南教會以及課金公嬤的無私援助),與之形成對比的是立法院內跳梁小丑毫無節制的爭權奪利、背叛一切的忘卻初心,青鳥行動也可以說是台灣道德重塑運動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活在台灣是件拼命的事」,站上青島東路上的公民如是說,吳叡人老師念茲在茲的話語,成為大家口耳相傳的暗號。而這也是青鳥行動的積極意義之一:唯有親臨現場、親力親為地參與守護台灣民主的過程,才能真切地意識到,自己也是這座島嶼的一份子,自己的命運和這座島嶼共沈浮。與此同時,不免又讓人興許產生擔憂,這場運動的歷史條件與十年前相比是如此的不同,國民黨確實不再如此權勢滔天,但仍舊陰魂不散,毫無民主忠誠心地熱烈配合中國宣傳;更有民粹投機的民眾黨多方阻撓台灣公共利益與討論的形成,況且公民社會的活力與十年前相比,貌似多有衰退。種種一切,都讓台灣的民主路途更顯艱難,就連台灣這個政治共同體的存在,都無時無刻遭遇解消的危機。

儘管有歷史的座標,前路如何依舊沒有人知曉。台灣這個新生的民主國家該如何面對處心積慮、充滿惡意的政變亂黨與極權國家?我想這是鄂蘭再世也無法回答的難題,沒有先知預言,我們的信念又在何方?「若你心內有台灣,咱的前途有盼望」,吳叡人老師在五月二十四號的立法院前,引述了鄉土文學作家宋澤萊的詩。並且在同月二十八日,決絕地吶喊台灣俚諺「蕃薯不驚落土爛,只求枝葉代代湠」。這衍生了我們對台灣未來的思考與啟發—化整為零、在地抵抗、面對現在、指向未來。只要我們各司其職,在自己的位置上進行自己的抵抗,做好一切該做的準備,就能回應時代對我們的召喚。即使眼下的一切看來收效甚微,都可能在未來形成某種決定性的關鍵。

這幾次青鳥行動的參與者當中,滅火器的「晚安台灣」頗受歡迎,到了有樂隊自主演奏鼓舞抗爭群眾的地步。這首歌有一句歌詞是這樣的:「想到妳的未來要往哪去,幸福在哪裡?」其實這句歌詞的解答,就在此次上街的群眾裡,就在大家群起響應的行動裡,如同法國劇作家梅特林克的童話《青鳥》所隱喻的一樣,台灣的幸福,就在大家的團結裡,如同尋尋覓覓的青鳥,驀然回首,其實常伴你我左右。

請讓青鳥振翅高飛,請讓民主突破重圍。當青鳥高飛,盤旋台灣上空的烏雲就會散去、民主的痼疾就會痊癒、失控的弊端將被阻止、得勢的邪惡終將消逝。請加入我們抗擊法西斯的戰鬥吧!

作者目前就讀於京都大學大學院教育學研究科博士班。關懷德國、日本,當然包含祖國臺灣在內的種種人文社會思想議題。希望有天渺小的自己能為臺灣及其周遭的弱小民族盡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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