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朗傳奇的開始

許又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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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天前,水手隊宣布鈴木一朗將暫別球員身分,轉任球團高層特助。此一決定,看似宣告一名偉大球星生涯的結束,但卻也等於開啟了一段新的傳奇──從此以後,ICHIRO這個名字將會與Babe Ruth、Cy Young、Ted Williams、Mariano Rivera……等人的偉岸事蹟,一起被未來無數世代的棒球迷們所傳誦。

 

一朗究竟有多神?相信球迷們都知道,實在毋須筆者費言;而我想,最值得人們津津樂道的,應該是「為什麼他可以那麼神?」

 

很多人都稱讚鈴木一朗是不世出的棒球天才,但他完全不同意這種看法,他曾說:「如果大家認為不努力也能有所成就者是天才,那我不是;如果努力去完成一些事的人叫天才,那麼我想我是。」又說:「我從不自覺是天才──只要回顧自己做了多少練習與準備,就不會這麼認為。」事實上一朗對於自我的要求,可說已經到了「苛刻」的地步。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從他立志成為一名職棒球員開始,一朗幾乎將所有時間都投入相關訓練中,嚴格自律,生活裡除了棒球,別無他事。以致2004年球季結束後到義大利米蘭渡假,竟被他自評為人生最不開心的一段時日,因為那九天中他無法正常訓練。對於棒球的執著竟能到這等程度,這無疑是他為何能馳騁職業球場二十餘年,不斷締造偉大紀錄的主因。

 

除了刻苦自律,我認為一朗能成為傳奇的另一關鍵是他自己所說的:「達成目標、完成夢想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累積微不足道的事。」用另一種方式說,就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小細節,而這幾乎是任何領域中偉岸之士共通的特點。那麼一朗究竟有多在乎細節。

 

細心的球迷或許早已發現,一朗的球具隨時都維持得乾乾淨淨。觀眾絕對看不到他隨便摔手套、扔球棒、丟頭盔,反而每次打擊或守備結束回到休息區,必然會把球棒、手套,乃至球鞋擦拭乾淨。千萬別以為他只是單純愛乾淨,對球具這麼謹慎恭敬,除了表示對棒球絕對的尊重外,更實質的原因在於它們都是一朗近乎苛求性格下的產物,甚至稱之為藝術品也不為過。

 

一朗對於球具的要求,無法只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來形容,而是到了對任何微不足道處都斤斤計較的地步。當坪回信義退休無法再為一朗量身訂作手套後,這個重擔落到擁有四十年經驗的另一位大師岸本耕作手上。結果一朗怎麼用都不順手,居然連續退回五十個岸本所親製的手套,直到他修正所有細節。而一朗的跑速名列大聯盟前茅,除了有賴他出色的生理條件外,亦須仰仗人稱「日本鞋神」的三村仁司為他特製宛如成為身體一部份的釘鞋;至於令一朗榮登打擊之神的球棒,就更不可能馬虎了。

 

如果我們以武士為喻,那麼球棒之於球員,正如佩刀之於武士,一朗細心擦拭他的球棒,不正如武士對待佩刀般的謹慎恭敬?實則一朗對球具的選擇就像武士選刀般挑剔。自從他進入職棒後,便一直與日本製棒大師久保田合作,打造專屬球棒。從棒型、材質、尺寸到配重,一絲不苟。久保田退休後,弟子和民正夫接下事業,據說一朗為此感到不安,甚至曾正色向和民說:「製作我的球棒必須有相當的覺悟。」令和民甚覺忐忑。不僅如此,一朗還特製了一個鋁箱,內置乾燥劑,專門放置他的球棒,而且不准他人任意碰觸,令隊友們嘖嘖稱奇。

 

理解一朗是如何嚴格自我訓練,也用同樣的標準挑選征戰球場的「武器」後,相信不會再有人用「天才」來形容他,他的成就,其實是由一點一滴的努力與對細節的堅持累積起來的。就像他雖然英文已經相當流利,但卻從來不願以英文受訪般,原因是他自認日文才能精確傳達他自己的想法。

 

如此一絲不苟的態度,讓一個在大聯盟壯漢眼中身形毫不起眼的亞洲人,一再突破並締造令人尊敬且不可思議的紀錄。一朗的成功,既非天縱英明,也絕對不是僥倖,而是他口中所說的:「我的一生中,曾有過許多妥協;但對於棒球,從不曾如此。」

 

 

 

作者現任國立東華大學華文系教授。研究古典文學與思想,喜歡中外神話與老莊學說,尤其仰慕陶淵明,讀書深受其「不求甚解」的態度影響。對各種領域的知識都有興趣,卻無一精通。自幼熱愛棒球,曾經收藏數百張美國職棒球員卡,後來卻一時興起全部送人。王建民登上大聯盟後,開始將長年看球賽的心得付諸報端披露,得到出版社的錯愛,集結為《坐在外野的看台上》(印刻)一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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