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季風亞洲:二十一世紀大國賽局與地緣政治的衝突核心》

馬可孛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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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中國的兩洋戰略

五百多年前,印度洋已經為西方的征服大戲搭好舞台。芝加哥大學歷史學家威廉.麥克尼爾(William H. McNeill)把由亨利王子和航海家達伽馬所開啟,葡萄牙掌控歐亞非海上航線的局面看成「現代的來臨」。繼葡萄牙之後,我們看到西班牙、荷蘭、法國、英國和美國等國,在印度洋及其鄰近海域重要地區留下印記。這些西方征服者多半是基於商業理由而來,特別是美國決心保衛海路交通,以便安全無虞地從印度洋西半部運送中東原油,不過他們也保衛著狄亞哥加西亞環礁的中央區域,而且利用這個英國領土做為基地,分別在一九九九年對伊拉克、二○○一年對阿富汗發動空襲。

冷戰年代見證了美國成為全球海上強權,蘇聯則是宰制歐亞的陸上大國。隨著冷戰走入歷史,中國在經濟和政治上崛起,實際上,當美國攻打伊拉克和阿富汗陷入泥淖之際,一個新興又更繁複的秩序正在歐亞大陸海洋邊緣地帶逐漸壯大,這個海洋邊緣地帶不僅涵蓋印度洋,也包括了西太平洋。相伴而來的分析指出,美國海軍的主導地位已經達到頂點,面對中國在海上擴張勢力,加上印度的崛起,預示著西方在這些海域的掌控即將告終。

回顧過去,二○○四年十二月至二○○五年一月,美國軍方為了援助南亞海嘯的遇難者,在蘇門答臘外海展開救災行動,我們也許可以將這項行動看成美國在亞洲的海上軍力達到巔峰。航母打擊群和遠征打擊群出現在海面上,伴隨著巡洋艦、驅逐艦及護航艦;直升機自艙面騰空升起,在船艦和海岸之間巡迴飛行,以及救生員和海軍醫護官進一步支援的景象,產生一種威武和美德兼具、令人激動的氛圍──這兩種特質很難得並存。儘管「統一援助行動」(Operation Unified Assistance)是出於人道精神,但它使用的技術堪稱是作戰等級,幾乎是一接獲消息,就立刻集結大批戰艦和飛機,以「最快速度」橫渡數百英里海域。這次救援行動所釋放的真正訊息是,「看看美國海軍實力多麼強大!」

在這軍威浩大表面下的真實情況是,從第二次世界大戰起、美國簡直把印度洋和西太平洋當成軍事湖泊超過六十年後,它在這片海域正逐漸失去主導地位。美國民營智庫機構「戰略預測中心」(Strategic Forecasting)的國安分析指出,這樣發展下去,再過幾年,假使南亞和東南亞海域上又發生災難,美國將不再是主要救災者,無法提供同樣強度的援助。在下一次的緊急救援行動中,美國軍艦將與來自澳洲、日本、南韓、印度,可能還有中國的新「大艦」(big decks)分享這片海域(及榮耀)。與此同時,中國生產和取得的潛艦是美國的數倍之多,它確實興起了造船熱和購艦熱,因此在未來十年間,人民解放軍擁有的船艦將比美國海軍還多。當然我們將會看到,數字只是全貌的一小部分,不過還是很重要。

不可否認,美國海軍過去數十年來一直縮減。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美國擁有六千七百艘軍艦;在冷戰時期有六百艘左右;目前則少於兩百八十艘。雖然海軍計畫把軍艦增加到三百一十艘以上,但其他因素姑且不談,根據國會預算辦公室和國會研究處,這項成本已超支百分之三十四,意味著這個計畫過分樂觀。接下來的十年或更久,假使海軍持續每年僅建造七艘軍艦,而一支艦隊的壽命是三十年,那麼可以想見,軍艦總數將縮減到兩百艘以下。考量到美國的經濟衰退,五角大廈的預算很可能進一步被削減,而「軍艦開發」這非常昂貴的資本項目將首當其衝。

不過這並不代表美國海軍很快會讓出在印度洋和西太平洋的優勢地位。以上引用數字指出一種緩慢趨勢,但情勢也可能出現逆轉。不過這確實意味著,二戰結束後將近七十年,除了美國海軍外,出沒於那片海域的一概是本地區域國家的海軍,以及海盜之類的非國家行為體(non-state actors),這些勢力終究會慢慢擠進這個海上局面。美國在全球海域獨大的「單極時代」正慢慢過去。就像前面所提到的,而在這個過程裡,中國(極可能在二十一世紀與美國平起平坐的競爭者)正逐漸把經濟影響力轉成海上力量。

值得再次重申的是,中國軍力的崛起沒有不合法之處。中國取得優勢地位的過程可以跟美國過去的情況兩相對照。從南北內戰和大西部開拓之後,美國鞏固了陸地大國的地位,國勢在十九、二十世紀之交,開鑿巴拿馬運河時達到高點。在容易被人遺忘的幾位總統(海斯、加菲爾德、阿瑟、哈里遜等)執政期間,美國經濟隨著高年均增長率悄然前進。因此,當美國與外在世界的貿易活動增加,首度在遙遠地區發展出經濟和戰略的複合利益,隨即促使美國海軍與海軍陸戰隊在南美和太平洋登陸,當然還有其他的軍事行動。因此,我們何以期待中國會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中國社會的生機勃勃,跟一百年前的美國社會並無二致。

一八九○年,美國軍事理論家阿爾弗雷德.賽耶.馬漢(Alfred Thayer Mahan)出版了《海權對歷史的影響:一六六○至一七八三》(The Influence of Sea Power Upon History, 1660-1783),書中指出一個國家捍衛其商船艦隊的武力,在世界歷史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馬漢的思想一直受主張制海權的人士推崇,當今中國和印度的戰略家也都熱切鑽研他的著作。若說中國取得海權只是為了成為區域霸權或全球霸權的手段,這說法太過輕率。帝國的態勢通常不是有意追求而來。相反地,一個國家愈來愈強大,就會發展出需求,以及有違直覺地生出一種新的不安全感,致使它積極往海外擴張。

中國不是艾哈邁迪內賈德總統所統治的伊朗,它沒有威嚇要摧毀任何國家,而且密切與美國在外交和經濟方面發展關係。全球經濟蕭條甚至把美國和中國的利益綁得更緊,因為美國依賴中國提供的低廉產品,也靠中國數兆美元的外匯存底支撐美元,而中國則依賴美國做為它主要的消費市場。強勁的美中雙邊關係向前進展不僅煞有其事,而且對二十一世紀全球體系而言也許是最好的情況,真正的全球治理(world governance)得以因此而成形。

就形式上來說,中國並不民主,但它的體制容許針對政策和社會發展方向進行激烈、活躍的辯論。中國甚至可能面臨某種內部動亂,導致領導階層分裂,使它晉身大國地位的進程拖延數年甚至更久。一九七○年代,蘇聯政體研究者對蘇聯情勢誤判,錯估冷戰會再持續數十年;同樣地,我跟其他人一開始就假定中國經濟會持續成長,也很可能是誤判。不過以目前的態勢來說,仍必須嚴肅看待這樣持續成長的可能性。

因此我認為,美中之間最可能出現一種非常微妙,既競爭又合作的關係。未來的美中對抗,尤其是在經濟和外交事務上,將為「巧妙」一詞賦予新義。但假如這關係出現劍拔弩張的局面,我預料其中之一會是兩國海軍的交鋒,地點在大印度洋地區和西太平洋。

美國船艦的採購程序一直被形容為意興闌珊,儘管國內生產毛額成長率減少──自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經濟衰退,美國仍努力維持海軍現有的規模。而中國即使受到全球危機波及,過去二十年的國防預算卻以兩位數的速度持續增加,而未來幾年中國經濟成長率粗估將以每年百分之八至十增長。中國的水下軍備包括十二艘配備尾流自導魚雷的基洛級(kilo-class)柴油動力導彈攻擊潛艦、十三艘宋級(Song-class)潛艦、兩艘商級(Shang-class)核潛艦,以及一艘晉級(Jin-class)彈道飛彈核動力潛艦,還有三艘即將到位。

顯然,這種陣容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美國海軍現役的七十四艘核動力攻擊潛艦及導彈潛艦。美國自豪於擁有全世界三十四艘航母中的二十四艘,而中國則一艘也沒有(不過有一艘或兩艘正在研發中)。這類統計數字不勝枚舉,但再次重申,數字不能代表全貌,實際情況關乎潛在趨勢、不對稱戰事的能耐,以及海軍、經濟與區域權力的創造性組合,這能夠在亞洲各地開拓勢力範圍。

中國正慢慢迎頭趕上,但速度已快到足以發出警示,美國在海上稱霸不會長長久久。當伊拉克用路邊炸彈向美國顯示粗糙、低階科技的非對稱戰力,中國挾著發展導彈和太空計畫,透過勸戒和反介入(access-denia)計謀,向美國展示細膩高階科技的非對稱戰力:將來美國海軍航母戰鬥群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要更靠近亞洲大陸,都得冒著更大的風險。中國位居亞洲地理中心,加上其不斷增長的海軍軍力和新興蓬勃的經濟力量,將使美國持續在亞洲失去影響力。

有鑑於此,概述中國在印度洋和太平洋逐步成形的海軍戰略至關緊要。但在此之前,我有必要再多著墨中國為何轉向海洋。具體來說,它正在發展的經濟及戰略複合利益中,哪些能跟一個世紀前美國的自身利益略微相比?

中國自古以來總忙於防範國土遭外族入侵。西元前三世紀開始修築的長城,目的是抵擋匈奴人入侵;中蘇在二十世紀中期交惡後,中國憂心北方的蘇聯發動另一次入侵,因此在毛澤東主政時期,國防預算集中於陸軍,刻意忽略海洋。但隨著蘇聯解體,這種憂慮消失了。此外,中國外交官近幾年一直忙於解決與中亞各共和國及其他鄰國遺留的邊界爭議。事實上,一種反向侵略正在發生:中國以人口遷移的過程緩慢占領西伯利亞部分地區。因此,中國追求海權,首先是一項指標,顯示其陸地邊界長久以來頭一次不受威脅。濱海的城邦和島國,無論規模大小,視追求海權為天經地義,而像中國這樣在歷史上閉關自守的陸地國家,追求海權多少顯示出一種餘裕,是大國嶄露頭角的標記。單從以廣泛方式往海上發展來看,中國彰顯出它在亞洲心臟地區稱霸陸地的態勢。沒錯,中國並不像十九世紀中期的美國那樣,對自己周邊區域有安全感,因為美國是名副其實的島國狀態。話雖如此,中國目前在陸地上的地位,比過去多數時候都更穩固無虞。

中國轉向海洋的另一個因素是經濟急劇蓬勃發展,導致貿易遽增,沿海商業的繁榮也隨之而來。二○○七年,以貨物裝卸量來看,上海港口超越香港成為世界之最。到了二○一五年,中國將超越日本和南韓,成為世上最多產的造船業主。海權部分取決於商船運輸,而中國將在這領域引領世界。

最重要的是,對能源的需求驅動了中國的外交政策和國安政策:需要不停增長、不會中斷的能源供應來維繫經濟的急劇成長。儘管中國愈來愈強調煤礦、生物能源、核電及其他替代能源,仍舊需要比以往更多的石油和天然氣,也是僅次於美國的世界第二大石油消費國。同時,中國官方把進口石油產品這個需求,視為未來對手可能用來施壓的罩門(對於能源來源多樣化的需求,可以解釋中國為何與蘇丹這類的流氓政權公然交涉)。中國碳氫化合物的使用量比過去二十年高出一倍以上,在未來十年或二十年將要再高出一倍,自一九九三年起,中國的國內石油生產量一直處於停滯,於是成為石油淨進口國。中國進口的石油和天然氣大量(多達百分之八十五)從印度洋經麻六甲海峽,到達其太平洋沿岸各港口。從中亞經輸油管進口的石油不敷使用;國內煤礦的用量不斷增加仍未滿足需求。特別是隨著時間推移,中國會更依賴沙烏地阿拉伯的原油與伊朗的液態天然氣。因此,它勢必要捍衛環繞歐亞南部邊緣區域的海上運輸線。中國在古代是文明大國,近代卻有深受西方殖民主義戕害的血淚史;因此,中國領導階層怎麼會把如此重要的捍衛任務,永遠委託給自詡為全球海事公共疆域(maritime commons)保衛者的美國海軍?若你是中國領導人,肩負把數億中國人提升至高度依賴能源的中產階級生活的責任,那麼你也會發展可靠的海軍,保衛橫渡印度洋和西太平洋的商船艦隊。

不過問題在於,中國領導階層要發展出強大海軍仍需要好幾年。因此分析家詹姆士.穆爾維儂(James Mulvenon)認為,中國目前甘於搭美國海軍對「公共財」提供的「便車」。註432然而,當中國海軍能擔負的責任愈來愈多,這樣「搭便車」就變得沒那麼必要,美中的海軍競爭就會開始白熱化,尤其是美國自身艦隊的規模縮減,兩國海軍在戰備上的差距變小。

我們應該記住,自非洲向東到印尼,然後再向北至朝鮮半島和日本,這個海上世界將日益成為一個廣闊的連續體,因為各種運河和陸橋的修建計畫在未來將會連接兩大洋,而目前的通道僅限於麻六甲海峽、龍目海峽(Lombok)、巽他海峽(全在印尼海域,後兩者與麻六甲海相比算是次要通道)。換句話說,歐亞沿海地區的地緣格局,注定會在某個時間點凝聚為一體。

這裡將來也許會合為一個世界,但目前仍是兩個世界,麻六甲海峽仍是一個偉大海洋文明的終點和另一個的起點。中國以內陸大國之姿趨向印度洋,在沿岸國家例如巴基斯坦、斯里蘭卡、孟加拉和緬甸尋找出海口,因此與印度發生潛在的衝突;中國面向西太平洋有很長的海岸線,這使得它和美國之間也面臨了潛在的衝突。

因此,讓我們把目光從印度洋移往西太平洋。中國海軍在中國戰略家所謂的「第一島鏈」上,只看到了麻煩和挫折,第一島鏈北起日本和琉球群島、朝鮮半島的「南半部」,中接台灣,南至菲律賓、印尼和澳洲。以上各地除了澳洲外,全是隨時會發生動亂的起火點。可能出現的局面包括:北韓瓦解或南北韓爆發戰爭;就台灣問題與美國開戰;可以想見的海盜或恐怖活動,阻撓中國商船隊進入麻六甲海峽和印尼其他海峽。為了東海及南海海床可能蘊藏的豐富能源,中國與鄰國也有領海爭端。在東海,中國與日本有釣魚台(尖閣列島)的主權之爭;在南海,中國與菲律賓和越南就南沙群島的一部或全部皆有主權紛爭。特別是釣魚台的爭議,北京政府確實從中得到好處,隨時視需要藉此在國內挑起民族主義情緒,但在中國戰略家眼裡,這幅海景是非常嚴峻的。中國從太平洋海岸望向第一島鏈,看到的是一道「逆向長城」,用美國海軍戰爭學院的詹姆斯.霍姆斯和吉原恆淑的話說:這是美國的盟國所布下一條嚴明的防線,等同以日本、琉球群島、南韓、台灣、菲律賓和澳洲為守衛塔,潛在防堵中國進入太平洋。中國戰略家看到這幅圖景,對其海軍被這樣圍堵非常惱怒。

以南北韓為例,如果兩韓統一,起碼在地理上而言對中國不利。朝鮮半島從亞洲大陸遠遠延伸出去,控制著中國東北的海上交通,更明確地說,把中國最大的海上油田渤海夾在它腋下。此外,統一的韓國會是民族主義的韓國,對於歷史上曾占領過它的強大鄰國(中國和日本)懷有明顯的矛盾感情。短時間內朝鮮半島的分裂對中國有利,因為雖然北韓政權令人摸不透而使北京頭痛,但它在中國和南韓這個活躍、成功的民主政體之間形成緩衝。

至於台灣,則說明了世界政治的基本事實:在道德問題表象之下往往是權力問題。各方討論台灣問題都是從道德角度出發,不問其主權的歸屬就地緣政治而言至關重大。中國談到台灣,都說是鞏固它的固有疆土,要為全體中國人的利益而統一中國;美國談到台灣,說的是維護民主典範。但台灣還具有別的意義:用已故麥克阿瑟將軍的話來說,台灣是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艦」,占據中國凸出海岸的中心點,像美國這樣一個外來大國,可以從台灣向中國沿海外緣「輻射」力量。如此一來,沒什麼比台灣實質上的獨立,更能讓中國海軍謀略者發愁。在這逆向海上長城的幾個守衛塔中,台灣可被比作最中央、最高的一座。台灣如果回到中國懷抱,海上長城及其代表的海上鏈條就斷裂了。

中國渴望擁有一支真正的藍水海軍,或者說海洋海軍,就像美國曾擁有過的。為了建立一支藍水海軍,美國首先不得不藉由向西部擴張和移民拓荒,以此鞏固北美大陸的溫帶地區。假使中國成功鞏固台灣,那麼其海軍不僅能突然間在第一島鏈居於有利的戰略地位,同樣戲劇性的是,它的國家能量也會大大釋放出來,向外輻射的力量將達到目前所無法想像的程度。當台灣問題轉向對中國有利的一面,那麼中國將會如霍姆斯和吉原恆淑所設想的,更無所拘束地在印度洋和太平洋尋求海軍大戰略(假若中國能在最西邊省分新疆,更有效地鞏固漢族對說突厥語的維吾爾穆斯林的控制,也會更鼓舞它在泛海洋領域內的海軍行動)。

中國決意拿下台灣的可能影響,起碼在象徵意義上,類似一八九○年印地安戰爭的最後重大戰役──傷膝河大屠殺(Wounded Knee Massacre)。「蠻荒西部」在那慘烈事件後被兼併,美國軍事開始熱切向海洋聚焦,並於十餘年之後開始修建巴拿馬運河。雖然「多極」這個形容詞被大量用來描述全球局勢,但唯有台灣和中國大陸合併在一起,才是這種多極世界真正出現的標誌。

中國奮力不懈地試圖從各方面(主要是經濟方面)突破美國主導的第一島鏈。像菲律賓和澳洲這類國家會把中國視為首要的貿易夥伴。以菲律賓為例,美國從百餘年以前在那遺留的事物有:戰爭、占領、長達數十年的政治干預和大量的經濟援助。而今中國正竭力推動雙邊關係的發展,幾年前甚至向菲律賓提供了聯防協定,其中包括一項情報共享協議。因此你不得不想像未來的情況:日本重新發展武備,南北韓統一而且民族主義高漲,台灣就作用上而言與中國是統一的,而菲律賓和澳洲在名義上親美,但因為貿易加上中國經濟和軍事持續崛起相關的其他現實,所以傾向中立。結果,隨著美國力量逐漸衰落,而中國在所有海防前線突圍,西太平洋情勢更加不穩定。

在這種局面裡,向東,中國開始計畫突破由美國領土關島和馬里亞納群島等形成的第二島鏈。實際上,中國已經在整個大洋洲地區快速發展自己的利益,與許多看似不起眼的小島國廣泛加強外交和經濟聯繫。

但中國海上利益最顯著的區域在南方,也就是印度洋和太平洋交會處。這片南海及爪哇海的複合海域,由新加坡、馬來西亞半島、菲律賓南部數千座島,以及特別是印尼群島所掌控;中國通往石油豐富的中東及非洲的海路交通,在這片海域的風險最高。這裡有基進的伊斯蘭、海盜和崛起的印度海軍,況且印尼各海峽都是嚴重壅塞的地理瓶頸,卻是中國大部分油輪和商船隊的必經之路。這裡還有許多中國想開採的重要油田,因此一些分析家判斷,南海將變成「第二個波斯灣」。綜合這些因素,加上中國戰略家從中看到的機會、問題和噩夢,使得印度洋東邊門戶的這個區域,成了未來數十年最關鍵的海域之一。就像一個世紀前美國海軍前進加勒比海海盆並控制該海域,中國海軍也必須前進南海,就算不能控制也要跟美國一樣,在這片海域取得主導地位。因為麻六甲海峽可以比作巴拿馬海峽,同樣是通往更廣大世界的門戶。

在二十世紀中期,荷裔美籍的地緣政治學者尼古拉斯.斯派克曼(Nicholas Spykman)曾指出,綜觀歷史,每個國家都會致力於「周邊和跨海擴張」,以便控制毗鄰海域:希臘試圖控制愛琴海、羅馬試圖控制地中海、美國試圖控制加勒比地區……按照這邏輯,中國也會試圖控制南海。

作者為美國資深記者、地緣政治專家、旅行作家。過去三十年間,他擔任《大西洋》(The Atlantic)月刊記者,撰述可見於《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新共和》(The New Republic)、《國家利益》(The National Interest)、《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等重要報章雜誌,觀點經常引發相關政治、媒體、學術界討論。他也曾擔任美國智庫戰略預測公司(Stratfor)地緣政治分析主任、美國海軍學院(United States Naval Academy)客座教授、五角大廈國防政策委員會(Defense Policy Board)委員、華盛頓新美國安全研究中心(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資深研究員。《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雜誌兩度將他列入「全球百大思想家」之林。卡普蘭曾實地採訪中東、兩伊戰爭、巴爾幹半島、前蘇聯與阿富汗戰爭等戰略要地與新聞前線,至今已有十數本關於外交事務、地緣政治及旅行相關書籍。在台出版作品包括《世界的盡頭》、《南中國海》、《地理的復仇》、《歐洲暗影》、《重回馬可孛羅的世界》、《西進的帝國》等書。

相關著作:《重回馬可孛羅的世界:戰爭、策略與二十一世紀的歐亞大陸新變局》《西進的帝國:地理如何形塑美國的世界地位》《歐洲暗影:一段橫跨兩場冷戰、三十年歷史的東歐邊境之旅》


書名《季風亞洲:二十一世紀大國賽局與地緣政治的衝突核心》
作者:羅柏.卡普蘭(Robert D. Kaplan)
出版社:馬可孛羅
出版時間:2021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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