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蒐藏全世界》

左岸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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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營與東方的關係

一七四九年,史隆在《會報》發表一篇文章,檢視了聲稱有療效的「蛇頂石」與「犀牛胃石」。他對兩者的療效存疑,遍尋東方古老的醫學傳說來釋疑。其中蛇頂石的樣本據說是從一種叫Cobra de Cabelo的毒蛇顱內取得,但就史隆的判斷,兩個結石都來自犀牛的胃。史隆文中提到一位「精明的朋友」查爾斯.洛克耶勇闖「蠻荒又艱困」的非洲東南岸,帶回一對犀牛角送給他,由於樣本在生理構造上的確切部位不明,史隆靈機一動,拿「我的收藏品中一個很小的、有羅馬皇帝圖密善肖像的黃銅勳章」作為文章圖例的輔助。不過文章的重點還是傳說中胃石的療效。史隆本人曾向一名在東印度群島的「舊識」丹尼爾.沃多收購數個犀牛胃石,不過當波旁公爵差點用一百個金幣購買一個蛇頂石時,史隆卻極力勸阻公爵一擲千金,主動建議「贈送一個他自己收藏的結石」。史隆也從一位巡迴外科醫生亞歷山大.斯圖亞特處獲得數個結石,後者宣稱結石來自野牛的胃,而不是如他人所說來自蛇,至少他號稱消息來源是一位知識淵博的天主教傳教士。又據一位來自西發利亞省萊姆戈鎮、名叫恩格伯特.坎普法的旅行家所言,眼鏡蛇頂石的確有藥性,能減緩蛇毒的症狀,但結石不是從蛇身上來的,而是「印度婆羅門祭司以祕技」所製成。

以上無非是史隆最經典的表現,用自家的收藏來驗證號稱有神奇功效物質的真實性。他做出的結論固然重要,但是過程也不容忽視,特別是他如何利用自己在幾個殖民貿易公司的廣泛人脈來證明結論。沃多跟斯圖亞特皆為英屬東印度公司服務,洛克耶同時在英屬東印度公司和南海公司工作,坎普法則為荷屬東印度公司工作。從史隆在倫敦的活動可看出,私人事務與公共事業兩者對他而言密不可分,同樣的,他也從多項國家支持的商業與軍事行動中,尋機從海外收藏各式奇珍異品。從史隆所編纂的數本詳盡記錄樣本來源的目錄中,即可窺見他在亞洲人脈之廣,從好望角和東非一直延伸到印度與中國。透過關係網所收集的珍品之多樣化也令人驚嘆,包括好望角來的斑馬,一件用棕櫚葉編織而成「馬達加斯加皇后的長袍」,來自蘇拉特及孟買的貝殼,同樣來自蘇拉特用「印度牛尾製成,附有貝殼把手,用來清理圖畫或是瓷器的刷子」,來自烏木海岸的鞋子,以及印度墨水和提燈。其餘收藏包括「數位東印度王子賞賜給英國商人史翠山.麥斯特的特殊通行證」;用藤條編成、底部塗漆的印度餐盤或茶碟,從孟加拉灣來的活刺蝟,來自波斯「偉大的蒙古人沐浴用的」玫瑰香氛精油,一隻從緬甸勃固來的鴿子,麻六甲來的貝殼,大崑崙(即越南南部崑崙島)來的甲蟲,「掏空棕櫚樹幹製成的毒箭管……應該來自西里伯島(即印尼蘇拉威西島,印尼蘇門答臘明古魯來的蝴蝶,一隻來自巴達維亞(雅加達)的紅毛猩猩,一個帛琉來的「猿人」,從占碑(位於蘇門答臘)蘇丹處得來、置於金盒內的象腦,一隻大蘇門答臘蝙蝠,「一支號稱有一千年歷史的紅土綠漆羅紋貫耳瓷瓶,晶瑩透光」,「從中國廣東一個傍溪的小村落樊婆墓地取得的一座墓碑」,「一頂從東京(越南北部)得來、屬於皇后的帽子」,一個中國羅盤,「一隻碗,一把茶壺,七個茶碟,六個茶杯,一個糖碟、蓋子、還有茶罐,全都是紙板做的,上面的圖樣是一個住在日本的荷蘭人仿中國風格繪製而成」,「一座金製的印度神祇或偶像」,還有來自亞洲的沙粒。

除了來自蘇門答臘和日本的物件之外,史隆收藏的珍品也由英屬東印度公司的職員經手,目錄中所記錄的來源都是公司海外商館(貿易據點)的所在地。收藏品中絕大多數來自蒙兀兒帝國統治下的印度(一五二六─一八五七)。蒙兀兒的統治者是穆斯林,從十六到十七世紀,在巴布爾(卒於一五三○年)和孫子阿克巴(一五五六—一六五○在位)等君主的相繼領導之下,征服南亞次大陸許多的印度教王朝,更發展了中央集權的官僚體制,使帝國的稅收劇增,能有效經營大量的新增領土。在阿克巴的統治境內,印度教徒為多數人口,但他對宗教信仰採取開放寬容的態度;然而繼承他的奧蘭則布則作為保守,恢復有爭議性的政策,像是針對非穆斯林抽取「吉茲亞」丁稅,因而種下分裂的因子。在希瓦吉統治下的馬拉塔王朝與印度教徒起干戈,和西北邊的錫克教徒交惡,同時又與其他穆斯林政權像是哥康達不和,種種衝突都削弱帝國國力。儘管面臨馬拉塔的挑戰,蒙兀兒王朝仍然是次大陸上最強勢的政權,也是十七世紀末期英國致富的關鍵因素。

亞洲大量的貿易機會吸引許多歐洲國家進入這個市場。英屬東印度公司於一六○○年伊莉莎白一世統治時期成立,是個享有專賣權的合股公司,以便與葡萄牙和荷蘭商人爭奪香料與紡織品的商機,此時這兩種商品皆掌握在印度教與穆斯林商人手裡,貿易範圍西起紅海與波斯灣,東至中國明朝和德川時期的日本。從一六七○年代起,英屬東印度公司搭著紡織業興盛的順風車,將位於印度烏木海岸的聖喬治堡開發為貿易據點,此地鄰近馬德拉斯(即清奈),是一個快速成長的人口聚集中心。在地方勢力深陷武力衝突的背景下,公司採取機會主義的策略,討好蒙兀兒的主要政治領袖,取得其軍事協助以抵禦區域性的競爭對手,例如經常與蒙兀兒起衝突的馬拉塔王朝。由於得到蒙兀兒霸權的支持,英屬東印度公司在印度得到良好的立足點,開啟了接下來半個世紀的商業擴張,但那也是一段和地主政權關係緊繃的時期。公司用當地的商人做為與農民和工匠交易的中介,並和交遊甚廣的商人、包括馬德拉斯有高度影響力的商人卡西.孚安納在內,建立良好關係。英屬東印度公司的商館管理階層都是英國商人,但其他成員卻由多元的群體組成,也代表了不同的信仰以及私人目的。英國人從馬達加斯加引進包括非洲人、葡萄牙人、波斯人以及亞美尼亞人等外國奴工在貿易據點建造堡壘,並招募傭兵和奴隸組成作戰部隊;但公司也流失員工,這些員工轉而跟隨荷蘭人或印度人做生意,有些人還改信伊斯蘭教。公司的代表使節急於鞏固地方勢力的支持,經常對蒙兀兒朝廷進貢,但卻不知該送什麼新奇的禮品才好。蒙兀兒的皇帝們無疑地對法蘭克人(南亞人都這麼稱呼歐洲人)很好奇,即使他們認定歐洲人文明低落又不值得信任。不過,蒙兀兒統治者包括賈漢吉爾(一六○五—一六二七在位)已經從葡萄牙使節手中收集了大量珍品,從特殊的水果到地球儀都有,也因此對於英國人的貢品興趣缺缺。

時至十八世紀初期,英屬東印度公司已致力於擴展歐洲人在亞洲貿易的疆土,但同時內部面臨組織與利益分配的分歧。此時無照交易盛行,商業關係更無忠誠度可言。英屬東印度公司與地方關係最好的營業員是公司最寶貴的資產,但也是最不忠誠的一群;檯面上為股東爭利,檯面下中飽私囊。比方說,湯瑪斯.彼特是個獨立貿易商,在一六七○年代經營糖和馬的生意、獲利甚多,後因無照交易被捕罰鍰。之後很快地靠著孟加拉納瓦卜的支持,在胡格利河設立私人貿易據點,繼續以獨立貿易商的身份進行交易,最後成為聖喬治堡的總督,還選上國會議員。鑑於投機性牟取暴利的猖獗,英屬東印度公司召回與彼特或是馬德拉斯商館總理史翠山.麥斯特有類似行徑的人等,但麥斯特後來仍然受封騎士爵位。英王詹姆士二世是英屬東印度公司主要的贊助者之一,當他於一六八八年流亡國外之後,政府在公司營運中扮演的角色再度引發爭議。對很多人來說,英屬東印度公司在貿易上的獨裁壟斷應該終止,包括史隆的銀行家朋友吉伯特.西斯寇特、還有孟加拉商館總督尼可拉斯.維特爵士在內,於一六九八年成立了「新公司」,野心勃勃地想挑戰英屬東印度公司對市場的獨佔。接下來的十年,「新」「舊」公司互相爭利,競爭關係延續到一七○九兩者合併為止。

史隆之所以能得到來自亞洲的珍品,是靠著精心培養的人際網絡;他不只經營與英屬東印度公司高階管理人的關係,也和公司的競爭對手關係良好。伊利胡.耶魯就是一個例子。耶魯是彼特的朋友,也是個貪婪的獨立貿易商,他很闊氣地用引人側目的禮品討好地方領袖,從事鑽石貿易獲取暴利,更繼承了史翠山.麥斯成為馬德拉斯商館的總督,但後來因牟取暴利被召回英國。耶魯收藏精緻的亞洲傢俱,也對寶石情有獨鍾。他的收藏品中有一顆蒙兀兒式包頭巾的鈕扣,藍寶石的鈕扣周圍鑲以金、石英、翡翠、跟紅寶環繞,該物件從史隆處得來。耶魯回贈史隆「一面大盾牌……以象皮或犀牛皮所製成」。耶魯因著史隆的牽線成為英國皇家學會的會員,最終更因資助在美國康乃狄克殖民地成立一間新的學院而留名青史。史隆收藏品中包括曾被「偉大的蒙古人」(指的是蒙兀兒皇帝)用過的沐浴香氛精,是尼可拉斯.維特爵士從孟買取得,他還贈送史隆「又大又堅韌」的印度紙張。史隆擁有的那隻活刺蝟,是吉伯特.西斯寇特從孟加拉灣送來的禮物,他把刺蝟養在自己的花園好幾年,只餵牠吃新鮮的胡蘿蔔。南非斑馬來自英屬東印度公司的財務長查爾斯.杜布瓦,中國羅盤、印尼吹箭管,以及數把劍與矛都是約翰.西斯寇特所贈,他是吉伯特的兒子、也是英屬東印度公司董事。會計師查爾斯.洛克耶是英屬東印度公司員工,同時也管理史隆在南海公司的投資,更是一七一一年出版的《印度貿易紀》(Account of the Trade in India)的作者;他給了史隆犀牛角、紅毛猩猩,還有來自樊婆的墓碑。連史翠山.麥斯特用來與印度商人進行私下交易的「某種特別通行證」,都被坎特伯里大主教當作禮物送到了史隆手裡。至於大主教這份禮從何而來,就不得而知了。

諸如麥斯特的特別通行證等種種大有來頭的紀念品,顯然對史隆來說價值連城。但史隆還有更多收藏品,是經由英屬東印度公司較低階員工之手、特別是雇傭行醫的外科醫生處取得的。這些收藏品還得靠與次大陸住民長久培養的人際關係得來。比方說,以馬德拉斯為基地的外科醫生山繆.布朗恩在聖喬治堡主管一座由奴隸整理維護的植物園,並將此地當作公司的診所,同時布朗恩也是個成功的外交談判人員。在一六九○年代,一位蒙兀兒將軍卡新.汗利用布朗恩提供的服務,鼓勵後者協調公司與蒙兀兒在南印泰米爾納德卡納蒂克區的納瓦卜屬臣之間的關係。布朗恩的行為讓公司既振奮又憤怒;一方面公司樂於取得關於蒙兀兒策略的情報,但另方面也擔心布朗恩變節。布朗恩觀察在蒙兀兒宮廷以及軍營施行的醫學傳統,發現該傳統結合了古希臘、阿拉伯、與阿育吠陀尤納尼,並從當地市集購得標有泰盧古文的標牌以及來自波斯的植物樣本,然後寄送給佩第維。不只是文藝復興時期的歐洲人有建草藥園的傳統,亞洲的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也對印度當地的植物所知甚深,因此歐洲人當時對製作物種分類目錄的規畫並不是特例;印度植物學家在馬德拉斯等地早就試驗過來自南亞、東亞、歐洲,以及美洲的各種植物。史隆在佩第維過世後接收布朗恩歷年所贈的樣本,至今仍收藏在史隆植物標本館。史隆也建議英屬東印度公司保存標本,並將從英屬東印度公司取得的種子所種植採收的水果,贈予英國皇家學會。

史隆最精彩的收穫經常由最隱晦的人物所提供,而且是以商業交易而非禮物的形式取得。丹尼爾.沃多於一七○○年代早期在印度西北海岸蘇拉特的海港城古吉拉特擔任公司的外科醫生。蘇拉特向來是蒙兀兒和馬拉塔兩王朝發生衝突的地點,其地位已漸被鄰近的孟買超越,但在區域性貿易中仍佔樞紐地位。沃多送給史隆清瓷器用的「刷子」、千年瓶子、各式各樣的亞洲油類、「偶像」和護身符、一把竹藤製成的梳子、一把嵌有紅寶石的匕首,以及礦物和寶石。他還送了一個包裹(可能是一七○四到○五年間送的),其中包含了一隻填充的鳥、一只裝有一隻中國田螺的盒子、一塊大貝殼、紅豆,以及一瓶硫磺油。但沃多可不是單人作業,他在市集向印度貿易商收購商品,還透過住在倫敦的姊妹送給史隆一只寫作盒,另外也請一位名叫洛克的信差送達基列香脂。史隆花了一鎊六先令買下刷子、七先令六便士買下寫作盒,以及兩鎊兩便士買下匕首。

史隆與亞歷山大.斯圖亞特初次相遇,是這位蘇格蘭年輕人以公司外科醫生的身分前往亞洲之時,也是許多蘇格蘭人以致富的心態前往亞洲之際。斯圖亞特於十八世紀初寫給史隆的一封短箋上說道:「對於昨夜未依承諾等待您現身,我感到抱歉」,並承諾「明早九點我會到府上,或是晚間七點會到咖啡館恭候您大駕,我保證交給您的物件會令您滿意」。接著他送史隆一些芒果以表誠意,這是一份很招搖的異國禮物,並保證會送上人脈網絡已經在亞洲收集的寶物;此外史隆是否會對「稀有但很一般的」冰有興趣?斯圖亞特因為再次爽約而做了更多的承諾:史隆想要任何來自中國、巴達維亞、婆羅洲或他處的任何東西都可以。芒果傳達的訊息,即是儘管如斯圖亞特般的旅行者需要史隆的贊助,史隆也同樣需要他們來豐富自己的收藏。史隆終究沒有失望。多年後斯圖亞特贈送的非洲裔僕人雖然不太重用,但在那之前他已經從黎凡特送回許多植物,另有豐富的亞洲珍寶,其中包括墨水、一只用貝殼製成的杯子、有藥效的珠子、一份青金石樣本、羚羊角製成的馬來西亞匕首,以及一本包粗布書皮、內含馬拉巴文(坦米爾語)筆記的小記事本。史隆的回報則是幫助斯圖亞特成為內科醫生和作家,在《自然科學會報》中發表他對一座印度教廟宇的記載,也聯合其他贊助者資助他在萊頓的學業,更引介他與知名解剖學家赫爾曼.布爾哈夫認識。後來斯圖亞特成為英國皇室的醫生,更成為英國皇家學會以及皇家內科醫師學院兩者的會員,更因對肌肉構造的研究獲得皇家學會的「科普立」傑出科學研究獎章。他的竄升很驚人卻也命運多舛,這種大起大落在當時很平常。一七二○年南海泡沫危機讓斯圖亞特散盡家財,過世時負債累累。

英屬東印度公司的活動範圍不僅限於印度,同時也積極擴張,企圖在中國及其周遭建立勢力,雖然結果並不成功。之所以稱之「中國」或是「中央國度」,是因為此地居民相信他們居於文明世界的中心,其帝王則是塵世與天界之間溝通的樞紐,因此外國人在他們眼中皆為未受文明薰陶的野人。雖然中國曾經深入印度洋探索並試圖建立貿易網絡,而中國商人也在東南亞多處扎根,自一四三三年後卻以穩定北疆、對抗蒙古人為優先考量而縮減海上活動。此後海上貿易不見發展,中國轉而依賴肥沃的土壤以及深厚的農業傳統來餵飽人口,以米為主要作物,並廣泛運用運河系統為運米的主要管道。一六四四年,清朝推翻了衰敗的明朝後,大肆從事帝國性質的擴張,展開一連串勇猛的軍事行動,征服中亞地區,並擴展西邊疆界至西藏與東土耳其斯坦,更穩定了蒙古邊界。來自北方的滿洲人建立了清朝,由於他們是少數民族,人口比主流漢人少很多,為了鞏固政權,便根據中國悠久又繁複的「滿大人」中央集權式官僚系統以及精英領導的文官系統來建立王朝。他們力求融入中國文化,藉由學校系統提倡儒家價值並鼓勵臣民服從的精神。再者,清朝統治者進行大規模的調查,以了解其統治的土地與人民,將之編撰成冊。比方說《百苗圖》便描繪了中國五十五個官方承認的少數民族,用以協助地方行政官員統治。康熙皇帝於一六八一年平定三藩之亂後,清朝成為一個統一的強權,是中亞最強的勢力。然而,即便清朝對耶穌會傳教士引進的科學新知表示歡迎,仍舊非常忌憚外人對中國的企圖。

英國人企圖打入中央國度及其市場的努力,就貿易而言成績好壞參半,但對史隆來說卻有激勵的作用。他與另一位服務於萊頓大學的蘇格蘭友人詹姆士.康寧漢之間的交誼,帶給他最多的收穫。史隆標本收藏與康寧漢相遇是個很特別的體驗,康寧漢的收藏包括了從世界各地採集的植物,涵蓋了阿森松島、加納利群島、好望角、巴達維亞;中國的鱷魚島(即馬祖)、阿默(即廈門)、鼓浪嶼和舟山島;麻六甲海峽、交趾支那(即南越),以及更南邊的崑崙島。這些是最早從東亞進入歐洲的一些標本,康寧漢帶回了六百多種植物以及近八百幅中國當地畫匠繪成的水彩畫,與史隆的牙買加收藏數量不相上下。康寧漢與許多贊助者保持良好關係,包括山謬.杜迪與羅伯特.烏維戴爾等草藥園園主,以及佩第維、普拉肯內特、杜布瓦、西斯寇特等主要金主。芮和伍德沃德也採用康寧漢的標本,但在史隆收購佩第維與普拉肯內特的收藏後,康寧漢的植物大多也落入史隆之手。

康寧漢共前往亞洲三次。第一次是一六九六年,在短暫的行程後帶回一些稀有樣本,這也是他首次引起史隆的注意。接著於一六九七年搭乘「托斯坎人號」,這艘船擅闖各海域,其主人既非東印度公司也非新公司,而是私人貿易商亨利.古。康寧漢當年寫在植物學家大衛.克瑞格的友誼紀念冊中的打油詩透露了他此行的目的:「精力充沛的商人乘風航向遠在天邊的印度群島/為逃離貧窮穿越海洋、穿越巨石、穿越火焰」。托斯坎人號的船員甫登陸加納利群島的帕馬就被西班牙有關單位逮捕,同時更試圖追捕一群叛逃者。這只是一連串波折的開端而已。不過,康寧漢被捕後不到十天就被釋放,而托斯坎人號也繼續前往廈門,這位蘇格蘭人在當地收集動植物,最終於一六九九年返回倫敦。基於對他的欣賞,史隆在同年也為他爭取到英國皇家學會會員的職位。數月後,康寧漢再度啟航前往亞洲,這回他的身分是英屬東印度公司伊頓號的外科醫生,他可能很高興這次能為正式的公司服務,史隆在這方面也很可能助了他一臂之力。抵達亞洲後,他便在舟山島的公司商館擔任醫生職。

作者任教於羅格斯大學歷史系,二○一六年於哈佛大學科學史系擔任客座教授,現為該系兼任教授。專長為科學史、近代早期跨大西洋史、全球史。因為本書榮獲英國科學史學會Hughes Prize、美國十八世紀研究學會Louis Gottschalk Prize和Annibel Jenkins Biography Prize、美國歷史學會Leo Gershoy Award。


書名《蒐藏全世界》
作者:詹姆士・德爾柏戈(James Delbourgo)
出版社:左岸
出版時間:2021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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