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白合的理性與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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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白合或藍白拖？

在國內政壇各方高度關切下，國民黨與民眾黨日前終於就2024大選「藍白合」議題進行正式協商，雖然針對如何產生兩黨最強總統候選人的方式以及整合時程仍無共識，但總算是跨出了第一步。

其實幾乎就在國民黨正式提名侯友宜開始，總統候選人的民調，綠營賴清德均穩定保持領先藍白兩黨的趨勢下，在野陣營「藍白合」的聲音始終沒斷過，而外界對於這次的藍白協商，一般也多認為其實質意義比較傾向是，兩黨在回應期待在野整合的輿情壓力、避免讓己方成為破壞在野團結的破口。

政黨之間的競合，原本就是民主政治的常態。政黨政治除了是價值與理念的選擇，也是一種協商的藝術，每個資深的政治工作者幾乎都練就了一身合縱連橫的本事。但重點是，不同政黨以某種理念召喚、承諾其支持者，當該政黨要與其他不同理念的政黨合作時，他們有沒有考慮過選民、支持者的感受呢？

民主政治就是理性與感性的辯證

民主政治的投票其實就和所有消費行為一樣，理性與感性兼具，只是所佔比例不同罷了。而這次的藍白合，對兩黨各自的支持者來說，除了是一次人性的考驗，更像是在他們內心小劇場的一種理性與感性的辯證。

先說理性。根據《美麗島電子報》最新民調（賴37.8%，候22.4%，柯20.8%），藍加白大於綠，這是簡單的數學問題，卻可能也是藍白合最具說服力的唯一理由？然而，暫且不論這個單純的數學問題究竟能否真正落實到選民的投票行為上？兩黨若真達成共推正、副總統候選人的共識，那各自政黨的立委部份又該怎麼合作？就算退一萬步來講，兩黨甚至連立委人選、名額也協商了令雙方陣營都滿意的「夢幻組合」，各自政黨的支持者又該如何「精確而有效」地配合（特別是對許多藍綠競爭激烈的選區而言）？

儘管我們樂觀地相信，台灣的民主發展日益成熟，多數選民可能是理性的。但若要作到選民自動配票，則要看其「可操控（支配）性」，藍白兩黨的操盤者可能得自問：現在台灣的選民，真有那麼「聽話」嗎？

重視理念的選民怎看待藍白合

此外，對於較重視政黨理念的選民來說，藍白合還有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不管是侯柯配，還是柯侯配，此一組合有無共同政見？其政黨對同一政策的立場是否相容？舉例來說，有關「戰鬥藍」日前所提8項共同政見（包括恢復特偵組，辦潛艦案的黃曙光），白營是否也要埋單？而對於白營執政的新竹市，近期該市長所引發的一連串爭議事件，藍營是否也得力挺到底？

理念相近的政治團體相互合作，是政治的常態。許多人可能會以2014台北市長選舉「白綠合」（雖然當時尚無民眾黨）的「成功」案例來激勵現在的「藍白合」？但持此論者可能得先問問白營的核心價值到底是什麼？因為我們必須先確定一個政治人物或政黨真有核心價值，才能檢視其前後是否一致？或和其他政黨能否相容——以柯文哲從政以來善變、「包牌式」地對各公共議題的發言，我們實在無從歸納出其核心價值與終極關懷為何？更遑論其政黨有無可供檢視的一貫理念了？如果本來就沒有，那當然無所謂改變，自然也就無從比較了！

不同政黨在總統大選合作雖非首例，但以2004的「國親合」為例，當時的國民黨和親民黨在其政黨理念、核心價值尚還有一絲「系出同源」的合作基礎。試問，現在的藍、白兩黨，其政黨共同的理念為何？批評民進黨貪腐無能、「下架民進黨」當然可以成為一種價值理念，但你必須先證明、並說服選民自己可以成為值得取而代之的人選，而不是動輒以仇恨動員，用「別人很爛，所以我就是好」等毫無邏輯的論述來召喚支持者。因為一個成熟的民主社會，選民最終想要看到的，還是價值理念的辯論、政策交鋒，也就是「牛肉在哪裡」？

政治其實更是感性、情緒的宣洩口

可見選民的投票行為恐怕不像數學的加法這麼單純。所以這次的藍白合，不僅實際操作窒礙難行，也不符政治學理的理性判斷。但為什麼藍白合的聲音仍會強大到，對藍、白陣營都形成壓力呢？歸根究柢，絕大多數人除了會理性思考外，同時也還是會有喜、怒、哀、樂的感性的動物。

民眾黨總統參選人柯文哲日前接受TVBS節目《TVBS戰情室》專訪時表示，最後能夠勝選的組合一定是他當正的，國民黨推副手。原因是年輕人不可能投國民黨，除非有他才投，至於深藍或是忠貞國民黨員，由於不想讓民進黨的賴清德當選，仍會含淚投票。

上述說法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是基於什麼理由，對選民而言，「年輕人不可能投國民黨」或「仍會含淚投票」聽起來都不像是有太多「理性含量」的行為？而不論實際情況是否如此，至少我們知道，柯是如此看待、猜測他的支持者的。你說這是「鋼鐵Ｘ粉」的義無反顧也好，一種「情緒勒索」也罷，總之，他就是吃定了支持者的投票行為，有非常重的感性成分。

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有沒有可能，選民的感性傾向，也會成為藍白合極大的障礙？例如，許多資深的柯粉（雖然許多已轉為柯黑）應該都有印象，2015年《財訊》曾報導，柯文哲在台大醫學院上課時，學生幫他整理出的「柯語錄」，裡面就有「我生平最討厭三樣東西：蚊子、蟑螂、國民黨」——不知在柯「（自稱）墨綠時期」受其感召的支持者，如今能不能毫無芥蒂地接受未來可能將與蚊子、蟑螂共舞的世界？

另一方面，如果你是2014支持連勝文的選民（甚至如果你就是其本人），或2018支持丁守中的深藍鐵粉，你能想像自己可能將會在中央一聲令下，在2024總統大選華麗轉身，投票給柯文哲嗎？要談藍白合，是否先要藍白「和」？也許這次兩黨的合作，真能意外促進台灣的族群和解也不無可能？但唯一可以確定的，這實在是一種對人性的莫大考驗！

雖不看好，但期藍白說清楚他們願景

雖然目前外界對藍白合能否成局，多數皆不看好；但持平而論，如果在野兩大黨真能在短期內，形塑出某種清楚、具體的共同理念，而非只立基於政黨利益的分配，組成一組在野勢力的候選人，和執政黨正面對決，吾人應該樂觀其成。畢竟「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就算當今政壇君子幾希？相信絕大多數選民也不希望選出個立場搖擺、機關算盡的小人來當總統吧？

藍白合的討論既是檢視政黨價值的一個契機，選民也可以藉此自我檢視，究竟自己支持的是理念價值，還是恩怨情仇？是理性還是感性？

作者為自由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