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零下六十八度》

前衛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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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動鐵路隊

在西伯利亞的五十幾萬人日本人當中,有約十五萬人從事鐵路建造,在以文所處的泰舍特地區,就有七萬人。對蘇聯而言,戰俘、囚犯是重要的勞動力來源,眾多的鐵路隊中,也有由囚犯組成的鐵路隊,修路的工作不是單向進行,當戰俘鐵路隊在修築時,囚犯組鐵路隊就由另一頭開始修築,直到兩邊相接為止。由日本戰俘組成的鐵路隊,在效率上,始終遠比當地囚犯的工作隊來得快。由日本戰俘修築的鐵路,也相對耐用。鐵路隊的工作型態和農場不同,是隨著路段鋪設移動,就像當初來到西伯利亞時一樣,隊員們晚上就睡在車廂裡。

泰舍特地區的日軍戰俘,負責的是貝阿鐵路當中,從泰舍特到布拉茨克的這段,總長兩百五十公里。既然都有西伯利亞鐵路了,為何還要鋪設貝阿鐵路呢?原因是,西伯利亞鐵路距離邊境太近,若發生戰爭,鐵路容易被破壞,於是蘇聯打算在更內陸修築一條鐵路。這就是鋪設貝阿鐵路的背景,這段鐵路過去由德國戰俘修築,德國人回國後,改由日本戰俘接手負責。

鐵路的修築不分四季,即使是冬天仍在持續進行,鋪設的過程,大概是隊員們將路面的土移開、鋪上枕木。枕木可能是赤松木或蝦夷松木、白樺木。冬天地上結凍,鐵路鋪好後,火車行駛通過不是問題;但是春天一到,枕木常會隨著火車的震動陷入土裡,而造成脫軌事故。此外,鋪鐵軌需要的鋼鐵曾經一度短缺,甚至用木頭代替,但木頭畢竟並不如鐵,更加容易損壞。

以物易物

根據漫畫家齋藤邦雄的作品:《漫畫西伯利亞抑留物語》記載,許多日本戰俘曾與一般民眾,透過以物易物的方式,交換生活物資。可以交換的物品從鉛筆、鋼筆、太陽旗、紅色印泥都有,蘇聯婦女喜歡顏色鮮豔的布料,紅色的布最受歡迎,許多戰俘紛紛將太陽旗與蘇聯婦女交換,有人甚至還拿紅色的兜檔布去換。除了太陽旗、兜檔布,紅色印泥也可以,只是蘇聯婦女是把印泥當作口紅來用。

蘇聯民風純樸,曾有其他收容所的戰俘在市內修築道路,市民們還拿麵包、菸來慰問。這些對日本戰俘友善的百姓,從他們身上可以反映日俄關係的歷史變遷,曾經有蘇聯的老人給戰俘許多食物,好奇一問之下原來他是日俄戰爭時的俄軍戰俘,因為在收容所受到良好對待,所以對日本有著良好印象。

也有日本戰俘在勞動時,碰到蘇聯民間的日本人,這名日本人據說是諾門罕戰役時的日本戰俘,雖然都是日本人,但對方似乎已歸化俄籍、與當地女子結婚。蘇聯不只有日本戰俘,除了德國戰俘,亦有來自烏克蘭、匈牙利等國的女囚,這些女囚不一定真的犯過罪,大多是德軍在東進時曾「協力」德軍。有的人可能只是拿了一杯水、糧食給德軍,戰後便遭人密報。

奇聞軼事

庫里空農場附近有監獄,某次蘇聯兵要與女囚犯私通,蘇聯兵便要以文站在外面為他們把風,整個晚上以文無奈地聽著男歡女愛的聲音,事後還要幫他們洗被單。總之,蘇聯兵,不如說是蘇聯內部的文化著實讓以文和其他同袍開了眼界。蘇聯兵當中雖然有壓榨、欺負戰俘的人,但也是有好人。有的蘇聯兵看到戰俘在看親人、戀人照片,也拿出懷中的妻小照片。也有蘇聯兵請以文抽菸,以文發現這種由蘇聯菸草局發行的捲菸,可能是為防止菸燒到手套而刻意加長。

西伯利亞的野球選手

以文曾在移動鐵路隊遇見讀賣巨人隊的水原茂選手,水原選手因為相對高壯,在戰俘當中很顯眼。水原茂是香川縣人,就讀香川高松商業學校時,曾在一九二五、一九二七年兩度打進甲子園,獲得全國冠軍。一九三六年,水原加盟讀賣巨人隊,守備位置是三壘手,水原茂的隊友當中,則有來自臺灣、出身嘉義的吳波(吳昌征,晚水原一年加入巨人,守中外野)。

一九四二年,水原茂應召入伍,來到滿洲,在牡丹江迎接終戰,水原來到西伯利亞後,隸屬泰舍特第十九收容所。最初從事伐木、鋪設鐵路的工作,後來還曾在收容所入浴場工作。特別的是,泰舍特各收容所曾舉辦棒球對抗賽,水原不僅擔任教練,還曾下場站主審。

一九四九年七月十九日,水原茂搭乘英彥丸抵達舞鶴,上岸後,水原與闊別七年的妻小重逢。二十四日,水原前往熟悉的後樂園球場,向滿場的球迷報平安,水原說道:「在西伯利亞的四年,是一條艱苦的道路,現在託各位的福,平安歸來,……(中略)……我想要為日本的棒球盡一份心力。」隔年,水原茂接任讀賣巨人隊的總教練,職掌兵符直到一九六〇年才卸任。水原茂在總教練的後期,曾建議一名剛加入的投手改練一壘,這名投手就是王貞治。

作者出身宜蘭醫藥世家,成大歷史系學士、政大臺史所碩士,現為獨立研究者,專長為日治時期臺灣史,除學術著作之外,亦有多篇歷史普及、非虛構文章刊載於網站《故事》、《黑色酒吧》、期刊《薰風》。專書部分,著有《圳流百年》(方寸,與謝金魚等合著)、《黑色怪譚:讓你害怕的,真的是鬼嗎?》(聯合文學,與艾德嘉等合著)、《不能只有我看到!臺灣史上的小人物大有事》(圓神,與吳亮衡等合著)。


書名:零下六十八度
作者:陳力航
出版社:前衛
出版時間:2021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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