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事件激發的疑美論

Phil Sm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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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底我寫了一篇文章〈阿富汗悲歌〉,認為美國撤出阿富汗的決定將會導致悲劇性的後果,接下來的發展和我想像的一樣糟糕。

我絕不是阿富汗問題的神諭,也不是歷史學家,請記住這一點。不過擔任路透社南亞總編輯六年期間,我的確必須對所有從阿富汗向全球發出的新聞負責,還要負責境內本國籍外國籍員工的安全和福利。除了首都喀布爾的主要辦公室,路透社在阿富汗全國各地還有許多合約記者。

喀布爾周邊山坡上的住家,裡面住著逃離南部塔利班據點的人。美國撤軍前阿富汗近 400 個地區中,政府控制了35%,塔利班控制了23%,另外42% 是混沌不明的。 軍政府或是美國,從來沒有完全控制過阿富汗。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悲哀已開始

如果在此我重複了上一篇文章中提出的一些觀點,我深表歉意。討論阿富汗在情感上對我而言是困難的,因為我仍然與在那裡的許多前同事保持密切聯繫。有一次進入阿富汗剛好是我的生日,同事們訂了一個有機關槍和手榴彈圖案的蛋糕,我們在辦公室的院子裡烤肉喝酒一直到深夜。

阿富汗當地記者為作者準備機關槍和手榴彈圖案的生日蛋糕。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目前正在發生的事讓我十分悲傷,因為我知道他們的生活即將產生難以想像的巨變。

很明顯美國在重大外交政策中,再度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尤其在情報方面。美國總統拜登宣布撤軍時有記者提問:「塔利班接管阿富汗現在是不可避免的嗎?」拜登自信地回答:「不,不是。因為阿富汗有三十萬裝備精良的軍隊,和世界上任何裝備精良的軍隊一樣,還有一支空軍可以對抗七萬五千名塔利班,這並非不可避免。」

拜登甚至進一步說,這不僅不是必然,實際上是不太可能。「塔利班統治並擁有整個國家的可能性極小,」他說。

如果後果不是以人命為代價,他這番話是好笑的,但現在這讓美國在震驚的世界眼中顯得極其愚蠢。這個世界正疑惑地看著,想知道這個在阿富汗擁有 20 年經驗,地球上最強大的國家,怎麼會犯下如此災難性的錯誤。

儘管共和黨人試圖假裝不是這樣,請記住撤軍是川普政府交涉定案的,但拜登政府必須為令人震驚的拙劣執行方式承擔責任。

其實現在真的沒有什麼可說,事情就是這樣了。這個國家又回到了塔利班的手中,就像 2001 年 10 月 7 日美國發起全球反恐戰爭之前一樣,那是在 9/11 紐約世貿中心恐攻一個月後。

姑且不論所謂的全球反恐戰爭的對與錯,美國多年來一直將自己定位為世界警察,並在某種程度上將自己置於自由和民主的救世主地位。因此,最近的這一輕率行為似乎與自由和民主無關,理所當然也引發了關於美國承諾的辯論。

如何看待美國的承諾

這種辯論在與美國不僅僅是一般關係的國家中特別明顯,台灣就是其中之一。這幾天有不少關於台灣和美國關係密切是否是個好主意的討論,儘管顯而易見的答案是:其他選擇是什麼?

多數國家與他國有不同類型的關係,有些「特殊關係」是基於歷史或共同利益。只要想一想,就知道歐盟實際上只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國家之間的「特殊關係」群體,這些國家都同意他們之間有一些非常強大的法律和經濟連結。但是從英國脫歐的例子看來,即使是非常牢固的「特殊關係」也可能被打破。

以英國和美國為例,他們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在兩次世界大戰中打擊共同的敵人德國和日本。兩國士兵並肩作戰,毫無疑問在對抗共同敵人後產生了強烈的情感連結。但他們依舊不能完全依賴對方,裂痕開始出現,前英國首相柴契爾夫人和前美國總統雷根如情侶般在全世界眼前翩翩起舞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復返。

現任英國首相強生已經表示他不喜歡「特殊關係」這個詞。據強生的一位助手說,他認為這個詞讓人覺得「有需要而且軟弱」。強生在 6 月份G7會議期間接受 BBC 採訪時建議用一個別的詞,「堅不可摧的關係怎麼樣?」

拜登稱之為特殊關係,強生希望稱之為堅不可摧的關係,這就是外交。

現在強生迫切希望在英國脫歐後與美國達成貿易協議,他當然只看見英國的利益,但重點是相關國家對關係的看法不同,雙方都有自己的目標,這些目標也可能會隨著時間而改變。

任何外交關係,用那個可怕的詞來說吧,都必須是雙贏,但很明顯在任何關係中,一方都會比另一方贏得更多,問問任何已婚夫婦就知道這個道理。

台灣與美國的關係是極具歷史意義的,台美關係某種角度看來甚至可以說比英美關係更密切,因為它以 1979 年 4 月 10 日美國總統簽署生效的《台灣關係法》形式載入美國法律。

台灣能脫美入中嗎?

台灣與美國的關係和阿富汗與美國的關係更是大不相同,要說因為阿富汗發生的事情,台灣就應該重新考慮與美國的關係是很有問題的。好吧,就算你這麼認為好了,你的選擇是什麼?

台灣是否可以通過外交管道與另一個超級強國建立密切關係,而且後者將提供台灣最新的軍事武器,並如《台灣關係法》明載,「任何企圖以非和平方式來決定臺灣的前途之舉──包括使用經濟抵制及禁運手段在內,將被視為對西太平洋地區和平及安定的威脅,而為美國所嚴重關切」?

在安全方面,哪裡可以找到這種交易?答案是沒有。你覺得對美國說:嘿,我們真的不能再信任你了,所以讓我們忘記這一切吧,是明智之舉嗎?

當然我們都知道沒有什麼保證是永垂不朽的,世界各國的外交官不會一起爬進可以印上卡通圖案的快照機裡拍下死黨大頭照,然後在上面貼滿愛心。外交不是如此運作。

希望在與美國打交道時謹慎行事是正確的態度,但告訴外交官或政府要怎麼做,這真的就像打算教數學博士一加一等於二。也許一些勇敢的靈魂會建議更接近中國,但我懷疑這會是政治自殺。仔細推敲顯然這是一些反對黨的想法,但他們不會大聲說出來。

 一開始入侵阿富汗是錯誤的,20年後美國又搞砸了撤軍,這是正在發生的事,但我看不出為什麼這可以和對台美關係如常保持謹慎相提並論。

這只是普通的日常外交,台美關係正在發生並將繼續發生。阿富汗的局勢對台灣的情況沒有任何改變,而且以任何方式破壞台灣和美國的關係都是十分愚蠢的。

貝洛克(Hilaire Belloc)於 20 世紀初在他的《告誡兒童的故事》書中寫了一首詩,描述淘氣的吉姆逃離護士,最後被獅子吃掉的故事,其中最後一行是最著名的。

始終緊緊牽住護士的手,否則可能會發現更糟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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